“跟……我……”容隐忍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字一字低声说出话来,“回去……”
“我为何要跟你回去?今日你既然敢受我一剑,你我过节儿就此了了,我既非白道英雄,又非黑道好汉,我走我自己的路,和谁也不相干!”上玄怒道。
“聿修……和我……还有……圣香……”容隐换了口气,“都在等你……”
“等我?”上玄心跳渐快,不能自已的激动,“等我什么?我和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你们是江湖大侠少年俊彦,我……我……”他竟而声音哑了,“我……”“我”什么,他却已说不出来,也说不下去,当年猖狂任性的燕王爷嫡长子啊!
“……回来……”容隐低声道,语调沉稳,此二字全然发自心中,没有半分勉强欺骗之意。
等你回来。
上玄脸色惨白,眼眶突然湿了。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突然之间,听见了有人对他说“等你回来”,就像从来没有人责怪过他,就像从来大家都理解着他、一直都看着他——就像他一直是那样简单可笑,就像他一直是那样笨拙天真,但即使有不甘心和屈辱感,仍然……仍然发现,其实多年以来,一直有人关心着他、想念着他……
心……怦然一声,落了地,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找到的感觉……
归属感……
家的感觉。
亲人的感觉。
他竟从恨了多年的仇人那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便在此时,杨桂华双手扶住容隐的肩头,微笑道:“王爷可以放手了,容大人就交给属下。”
容隐肩头微晃,此时此刻,他竟仍避开杨桂华一扶。杨桂华一怔,双肘一沉,搭上了容隐腰侧,容隐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眉心微蹙,立掌下劈。杨桂华翻掌和他对了一掌,“啪”的一声,连退三步,脸现惊讶之色,似乎对容隐仍能震退他三步感到十分震惊。此时上玄满脸阴晴不定,突然双手一托,挟带容隐跃过五丈河面,上了江南山庄那船船头。他一跃而上对船,曾家兄弟也跟着跃出,却是“扑通”三声掉下河里,七手八脚被对船人救上。
杨桂华不料上玄竟会出手救人,哎呀一声,对船掉转船头,已顺风远远而去。
“杨大人!”杨桂华身边有人道:“大人不让属下出手,错失大好机会。”
“我怎知乐王爷会出手救人?他们明明是仇人。”杨桂华叹了口气,“他们武功高强,不宜硬拼,看来只能等待下次机会。”转过身来,他和蔼地道,“我们跟着他们的船走吧,不要给人发现了。”
江南山庄的船上一片混乱,七八个人围绕在容隐身边,其中五六人手持兵器指向上玄要害,容隐神志未昏,低声道:“让……开……”他语音低弱,上玄怒道:“让开!”他一喝之威,倒是让江南羽等人连退了几步。
“白大侠伤势不轻,尊驾要先将他放下,我等方好施救。”江南羽深知此人任性,只能软言相求,不能硬抢,否则说不定上玄便将容隐扔下河去,先行收起了兵器。
上玄把容隐往江南羽手中一塞,自行转过了身,看着运河碧绿的河水,一言不发。
江南羽急忙将容隐递于船上精通医术的老者,众人一齐围上抢救,幸而上玄一剑刺得极有分寸,虽伤及肺脏,鲜血却都已流出,并未积存肺内,只是外伤,敷上伤药之后,止了流血。容隐闭目让众人施救,敷药之后,便要开口。敷药的大夫连忙道:“白大侠此刻不宜开口,应静养安神。”容隐不答,上玄却蓦地转了过来,冷冷地问:“什么事?”
众人见此情形,有心阻拦,却心知二人之间必有隐情,否则容隐绝不会任上玄刺他一剑,两人有要事要说,谁也不敢阻拦,面面相觑,人人远远避开。
容隐经急救之后,气色略好,坐于椅上,衣襟依然浸透鲜血,煞是可怖。他的神色却仍冷静,上玄仍站在船边,冷冷地道:“你想问什么?配天人在何处?她早就走了,我也不知她身在何处,你问我也无用,你不曾找她,我不曾找她,她死了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