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柳云龙 第三章

杨澜访谈录2008-1 作者:杨澜


柳云龙:我觉得如果国家需要,我可以舍弃所有,我可以去。

杨澜:在你过去演过的影视剧当中,你觉得一直没有这样一个人物是特别契合你这样一种精神特质的?

柳云龙:应该这么说吧。

杨澜:那样的话会觉得很痛苦吗?

柳云龙:不会很痛苦,他提供给我另外所需要的一些想完成的一些东 西。你比如说我曾经演过坏人,我也很喜欢演这样的人物,他身 上的那种既有文化又有知识,又具有高智商,又有农民的狡黠, 又有农民的生活习惯,他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可以去杀人越 货,同时他又能为了他身边跟他常年的龙叔还有为他舍命的女 朋友李凡去为她付出一切。这些人我也愿意演。

杨澜:其实很多观众看了《暗算》以后,很多女性观众的心态,会是觉 得在他们的理想当中,应该有那么一个非常忠贞的男人,就是 对感情非常忠贞的忠诚的男人,而在现实生活当中,可能三心 二意的太多了一些,特别是在比较物欲横流的这样的过渡的阶 段。你个人在生活当中你所信奉的这种爱情方面的自己的准则 是什么?

柳云龙:当然首先要忠贞,一定要忠贞于自己的爱情。那么还有就是要负责任。

杨澜:但这些都不是爱情层面的,这些都是责任感层面的。

柳云龙:对,它总是给我一种不安全感。我更愿意相信有感情的存在。

杨澜:你还引用过莎士比亚的一段话说,评价一个男人要看他第一他 娶了什么样的女人,第二是他对待死亡的态度。你能跟我说说 这两个方面你的态度是什么?

柳云龙:你们研究的透彻。我常常会跟朋友聊天的时候,比如说见到朋 友的爱人,我从他来看他爱人,再从他爱人看他,我自己得出一 个结论就是你看待一个男人的好坏,你就知道这个女人怎么 样。你看一个女人的好坏,你就知道这个男人的怎么样。所以我 会想到了莎士比亚的那话,那是一个采访中我说的话,实际上 有一句中国话讲,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杨澜:对待死亡的态度。

柳云龙:我不太想谈死亡的这个问题。人生是无常的。

杨澜:我不是让你说自己。你觉得哪种男人的死法让你觉得很欣赏的?

柳云龙:像钱志江这样的,我非常欣赏。他沉着淡定设计了自己的死亡, 我觉得这样的男人是我佩服的。死了之后让两个阶层的人为他 歌功颂德。

杨澜:你93 年电影学院毕业,到拍《暗算》也已经经过了十几个年头, 往回看好像觉得十几年过的很快,其实十几年你在寻找自己的 一个定位,一份工作,一个理想,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觉 得挺折腾的。你这十几年都在折腾什么?

柳云龙:折腾的也不多,主要还是以演戏为主,以做生意为辅,以唱歌为 乐。我曾经唱过歌。

杨澜:你是说专业的去做一个歌手?

柳云龙:是非专业的。但是录过一个专辑,获过一个十大金曲奖。

杨澜:什么歌?

柳云龙:都是兴趣使然,估计你没听过。很早了,叫《总想留住爱过的 人》,那调我现在都忘了。完了在广州做过将近两年的广告公 司。

杨澜:是因为没有自己喜欢的戏,理想的角色去演吗?

柳云龙:也不是,可能更多的是这个职业是我喜欢的,演戏这个职业,从 事这个职业是我喜欢的。那么我不太愿意用我喜欢的职业来去 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

杨澜:这样会限制你的选择?

柳云龙:不光是限制我的选择,它会让我觉得很无奈,你什么角色都得 去演,什么戏都得去拍,这事对我来讲,我就会觉得不太靠谱 了,我是希望我的姿势拿好了,准备做好了,方方面面都觉得舒 服了,喝咖啡还是喝茶都没问题。在这个前提下,我去做我最喜 欢的事。

杨澜:所以你还是很看重自己的职业?

柳云龙:我一定非常看重。所以我去做广告公司,我去做生意挣钱,解决 自己的温饱,做得差不多了。在这个过程当中有朋友是从事音 乐工作的,因为一块唱歌,就讲到柳云龙你声音很好,你要唱 唱,没准一个歌坛腕儿就出来了。但录专辑做生意的过程中,自 己对于演戏的这个情结念念不忘。

杨澜:什么时候觉得,心里最痒痒的时候?

柳云龙:最痒痒的时候就是有钱的时候。觉得行了可以回去了,开始计 算买套房花多少钱,买辆车花多少钱,还剩多少钱,这些钱够我 生活多久的。在一种富裕的前提下生活多久,在紧紧巴巴的情 况下生活多久,差不多行了,回去拍戏去,好好的拍部戏,完了 回来之后拍的第一部电影叫《非常爱情》。那部戏当年也是获了 最佳故事片奖,是吴天明导演导的,也是我从业以来,演的最难 演的一个角色。从健康人到植物人,到恢复成健康人的一个角 色。过足了戏瘾。

杨澜:有没有自己要去演一部自己不是那么真正喜欢,但是又不得不演的戏?

柳云龙:没有过。

杨澜:你就不接?

柳云龙:一个是不接,再一个就不谈了这事。

杨澜:有没有遇到过真的是需要馒头蘸酱油的时候?

柳云龙:没有过。那是我曾经的一种想法。即使到了那样的一种生活境 地,我也不会去为难我自己喜欢的这个职业。

杨澜:你还是会把自己的生活照料的很好,但是不希望仅仅是为了生 存就去做自己喜欢做的那种职业。在娱乐圈文艺界,你这样的 想法,或者这样的做法,会不会被人说正经,或者说假正经?有 人这样说过吗?

柳云龙: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信息。一般能坐下来谈的都是 被这样一个剧或者说都是能认可我这样一个人的人,才会坐在 一起谈这样的事情。

杨澜:喜欢你的很多人,出乎我意料的是特别年轻的这一代也有很多 人非常喜欢。

柳云龙:有五岁的吧。见到我就叫安同志。我说你知道我另外一个名字 吗?摇头不知道,就叫安同志。《暗算》已经影响到我们的学龄前 儿童了,我还是比较高兴的。 我想说在一个社会层面上,那些对五六十年代,或者说对于中 国的社会,包括政治状况,有很多起伏的那样的年代,有亲身经 历的人,可能倒不如现在这种十几岁,二十岁的没有经历过这 一切的年轻人来的更痴迷,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对以往的这段历 史其实有很复杂的各种情感。

杨澜:他们可能更纯粹的来看待这样一个戏了,而不是带有那样曾经 经历过的或者说耳濡目染的一种生活环境,他特别纯粹的来接 受这个剧,而这也是我后来想到的,我可能将来做导演也是这 样,我不是说把一个作品做的我认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比 如说我认为这是一个玻璃的,带有少半杯水的这么一个杯子, 它一定就是这样的。我倒希望说我看的可能是一个玻璃杯子, 你看的它是一个面包,还有人看它是一个什么,什么手机,这就 对了。就是不同背景经历文化的人,对待一部作品看法是不同 的,我觉得作品应该提供给更多,提供给观众是这样的一种。

杨澜:我的意思是说在一些有过亲身经历的人来看,也许你把安在天 这个人物描绘的过于完美了,他们会知道这样的人物其实他身 上所代表的一些特质,曾经给我们的历史带来过一些很复杂的 结果,就是说就像我前面说到的,他可能是当一个集体的利益 高于一切的时候,其实要求个人和最后这个国家都付出了很多 很多。你觉得你是任何到这一点,然后只是去还原一个角色,还 是说你认为安在天就是代表一个理想的一种状态和人物? 你在内心里你认为安在天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物吗?

柳云龙:对。

杨澜:你觉得他就是一个很完美的人?

柳云龙:我要塑造的就是一个完美的人,我就不希望这样的人物像我们 以往的影视作品当中,既是主流人物,身上又有些许缺点,弱 点,甚至有些坏习惯坏毛病,好像这样一个人物,他就有血有肉 活生生的,会吸引别人。我恰恰不想这样做。我就是想要做一个 完美的形象给大家,因为其实这样一个完美的形象,在生活中 可能大家身边都没有。大家特别希望在荧幕上看到他。而电影 电视就是要把生活当中没有的东西拍给大家,让大家看到,完 成生活当中对人物,对像安在天这类人物的想象就够了。

杨澜:其实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安在天当然是一个很完美的个体, 但是如果把他放在一个历史的阶段当中来说呢,我觉得他其实 身上也有一种悲剧,也有一种历史的局限性,我的感觉就觉得 他也是一个非常受到压抑的一个人。

柳云龙:一定是这样的,其实不光是那个年代会有这样的悲剧色彩的, 既是英雄又是悲剧色彩人物的人出现,这个年代也有。只是我 们还没有把这个年代当中的这种形象拿到荧屏上来告诉大家 而已。都有的。

杨澜:父母看了这个戏以后,他们的评价是什么?

柳云龙:《暗算》播出以后,父亲突然觉得好像自己的儿子的确长大了。 他能在他的控制之下,拍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戏,还有三个年代, 而且这个戏让他感动。这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

杨澜:当别人问你什么是时尚的时候,你说其实时尚并不仅仅关乎于 自己的穿着和打扮,其实也是一种思想上的时尚,比如说在三 四十年代,投奔延安了也是知识青年当中的一种思想的时尚。 你觉得在我们今天这个社会,什么样应该称为一种,什么样的 这种思想的时尚,是被我们所期待的?或者说有吗?还会有吗?

柳云龙:我拍《暗算》的时候盯着监视器,拍完一场戏,他们在补下一场 戏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说这些人那个年代虽然血雨腥风抛头颅 洒热血,可能为了这个事他会去献出生命,但起码他知道为什 么,起码他是在一种理想和信仰的大的前提下付出了生命,我 就问我自己,我说柳云龙你的信仰是什么,我无数次问我自己 我信仰什么。没有。没有。所以我包括最近老提到的嘴边上老 提到的或者其他朋友老提到的这种和谐社会。和谐其实是什 么?相互的这种共融共存,相互的包容,相互的体谅理解,在这 种和谐的前提下,按照自己的这种方式在生存,我觉得这可能 是一种最大的时尚,和谐。

杨澜:当你一个片子成功以后,可能很多人希望你不断地复制这种成 功,这也是一种暗算,所以你对下一部片子的,以及将来自己要 做的事情是什么样的一个展望?

柳云龙:这一个片子成功了,会有难度,对于你做下一个片子,这个就像 跳高,起点就不低,你再跳的话肯定要有一个新的标准,在运动 场上很多观众都盯着你,众目睽睽,跳不过去就被淘汰了。首先 我不会重复这种模式,即使再重复这个模式的话,我一定会做 到不露痕迹,起码会有很多更新的点给你,我要超越这样一个 模式。比如说我现在就在做这样一个工作,我下面要做解密。最 初觉得这个剧本改编起来难度很大,现在我觉得难也得上,知 难而上,可能就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所以我觉得还有一点就是 作品没有可比性,除非就像你刚才说的要做同类题材,它有可 比,每一部作品都有我要想说的东西,它没有这个可比性,说有 难度是同类题材而已。

杨澜:你怎么定义一个男人的成功?

柳云龙:男人的成功不能仅仅是老想卖瓜自己夸自己说这事不错,这事 可以,一定要得到社会得到大众的认可,这才叫成功,这种定义 不光是对男人的,我觉得对女人一样是。

杨澜:但你说这些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内心的感受?

杨澜:那是对我个人而言,面对成功就不是这样。

柳云龙:成功还是有它的社会价值。

一定要有社会价值。

杨澜:非常感谢你接受我的访问。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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