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暗恋桃花源》的轰动

杨澜访谈录2008-2 作者:杨澜


现在我所在的这个剧场,正在为即将与北京第二轮公演的《暗恋桃花 源》做状态准备,对于赖声川和他们表演工作坊来说,能够在剧团成 立20周年时,将代表作带来祖国大陆,也许是尤为特殊的一份纪念 吧。

《暗恋桃花源》讲述的是暗恋和桃花源剧组被阴差阳错的被安排在同 一天同一个舞台上进行排练,其中暗恋是讲1948年一对恋人在 上海,因战乱离散,此后同在台湾却40年才得以重逢的悲剧故事。 而桃花源则讲述了渔夫老陶被偷情的妻子和房东逼迫,而误入人间仙 境桃花源的荒诞传奇。于是在同一个舞台上,观众们一会儿看"暗 恋",一会儿又看"桃花源",前一秒钟还是悲剧。后一秒钟又成为喜 剧。如此绝妙的戏中戏结构。《暗恋桃花源》自1986年首演以 来,经历5个板块,以20年不败的票房,经演舞台。

杨澜:好了,赖先生。非常感谢您能够接受我们的访问。

赖声川:我的容幸。

杨澜:《暗恋桃花源》在上海首演的时候非常地轰动,有大陆观众这么热烈的反响是你预先能够想到的?

赖声川:不敢想。就是说在上海的反应,在上海大剧院,我感觉到那 种热烈的程度,就跟在台湾也是一模一样的,在北京演出的 时候,会比较好像多了一层观众在思考的感觉,所以反应是 有,但是他的反应的那种不是像上海那么直接。看到好笑就 笑,看到难过便啜泣。台湾跟上海在这一方面比较像。

杨澜:在上海的演出很轰动的一部分就是林青霞显身,因为她多年来已经相当地低调了。

赖声川:这个屋子里,有三代人"云之凡"跟我们在一起。除了我们。 我的好朋友从香港特意飞到上海来,今天跟我们大家一起来 看戏。我们永远的白色的山茶花- -我们的林青霞小姐。

杨澜:你觉得她还有你的夫人丁乃竺女士,还有袁泉这三代的"云之凡"出现在一起,对于一个导演来说,有什么的意义?

赖声川:蛮感动的,我觉得尤其是青霞她专程从香港来,她说她就是 要到上海来看戏,那带了8个朋友飞过来。然后其实-- 本 来也没有要她上台,反而最后发现要她上台来,才是一个更 容易退场的一个方式。

因为我知道,后边的门都是人堵着,那么这一次我也是见识 到像李安,我们就没有用这种机制-- 他就被包围住了,但 是观众是非常地热情。

杨澜:我们在剧院里也访问了很多观众,竟然很有意思,70%的人时是同样的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猜猜这个问题是什么?

赖声川:不敢猜。

杨澜:我们一起来看一看。

观众1: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把两部戏拼在一?

观众2:是怎么样的生活经历让他写出了这么好剧本?

观众3:这部戏对他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为什么要想到拍这个?

观众4:一个是现代的,一个是好像古装的怎么能够在同台演出?

观众5:他是哪里来的,有这样子的一个创意?

杨澜:这是70%的观众要问同一个问题。他怎么想出这么一个怪主意来的。

赖声川:我自己在生活中观察到,朋友或者家人甚至自己,如果是所谓悲到极限- -

杨澜:会笑。

赖声川:你不见得会笑。脸部表现,如果你哭半个小时,完全没有办 法控制的,你的脸是长什么样子,以及你的声音是什么样子, 你笑只有半个是这样,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然后你长什么样, 其实好像拍一张照片。

杨澜:连声音都会变像的。

赖声川:你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境界,它的悲跟喜已经不一样。它超越 了,甚至它是这两个的共同泉眼。所以我一直在想,我有机 会的话,能够把这个悲剧跟喜剧同样放在一个舞台上会怎么 样。

杨澜:什么触发了它呢?

赖声川:我觉得是在台湾的生活吧。因为我们在台湾的生活,每天, 在1983年,我们经过一个……那几年经过很剧烈的经济发 展,每天的日子不像过去那样很单纯,而是基本上每个人, 你一天工作8个小时,你要被干扰20次- -当然现在可能更 多了-- 对,你一下要处理这件事,等一下要处理很荒谬的 事,然后你再回来处理这件事,然后再回来,那个非常荒谬 的事又来了……其实人生本身就是这样子。所以我觉得对于 这些观众朋友的问题来讲,我觉得其实《暗恋桃花源》为什 么可以打动这么多人,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觉得其实它就是 因为长得很像人生本身,它解决人生一些问题,人生本身就 是这样,一下子悲一下喜,一下搞一些很严厉的事,一下子 就变得很无厘头,然后它是定制定存的一种状态。 我们非把问题解决好。怎么解决?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老哥,你非把人吓一跳不可。你知不知道有话慢慢讲?因为 这个事情对我们导演很重要。这个事情难道说对我们不重要 吗? 我们可以打一个商量。现在是没得商量啊。这样子吧。 我们把舞台分成两半,这一半我们排戏。那一半你们爱怎么 办怎么办……

杨澜:当时他正好用一个,两个导演。两个戏班子在排戏的这样一个情节来贯穿。这个跟你在剧院里的经历有没有相似之处?

赖声川:有。

杨澜:同时两个讨厌鬼来租场地。

赖声川:所以我说蛮好玩的,后来我们的电影版,就是林青霞演的电 影版,我记得1993年在纽约,现代美术博物馆放映。《纽约 时报》就给我写了一个评论-- 《纽约时报》写评论我们总是 要看一下-- 他就说这个电影真的很好,可它有一个很严重 的批评。他说这个剧情根本就不可信。

杨澜:不合理。

赖声川:根本不可能有一个剧场同时租给两个剧团。

杨澜:同时租给两个导演。

赖声川:两个剧团来排戏。我那时候我就哈哈大笑。纽约人。

杨澜:太单纯了,他以为全世界人都像他们那样井井有条。

赖声川:就是他觉得在纽约他知道全世界是怎么样,可是他可能只知 道纽约,他真的到亚洲来租剧场看看,我们经常有遇到这种 事情。

杨澜:您遇到过最荒谬的有关剧场的事情是什么?

赖声川:其实我们在真正在想这个悲剧和喜剧的时候,刚好有一次在 看一个朋友在做一个彩排。那么他是非常先锋的、很前卫的 一个作品,突然之间有工作人员上台开始挂一些布条,抬了 一台钢琴上来,有些小朋友出现,干吗?某某幼稚园第几届 毕业典礼,然后他导演就上台了。他疯了一样就跟我们《暗 恋桃花源》里一样,这场子是我定的,这是我的我的我的, 没人理他,继续,小朋友排队排好,家长也来了,我们就在 旁边看,发生什么事情啊。

杨澜:生活就是蛮荒谬的。

赖声川:啼笑皆非。那你看一看其实人生就是这样。真的。

杨澜:那时候罗大佑、蔡琴、都在里面唱是吗?

赖声川:罗大佑跟蔡琴是在台下听的。

杨澜:听你唱的。

赖声川:第一次见到他,那个感觉就很特别,我认为你-

杨澜:男生都这么说,原来这是一句-

赖声川:这是一句套近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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