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得蒙朋友们青睐,多有将作品送来嘱我作评理论。我一则时间太忙,二则缺乏理论之道,担心论评论起来捉襟见肘,遗人笑柄,故而基本已婉绝为常。盛可以的文字我一向是喜欢的,但作评也是从未想过的,斗胆破常,姑妄言之,似乎是心血来潮,有点身不由己的意味。现在读书讲“兴趣”,不搞苦读,不求甚解,其实挺自私和低级的,翻几页若没感觉,哪怕是座金山也懒得去理会。“目光短浅”,大概是这个时代人的通病。可以将《道德颂》赠我时,粗翻几页,心即静安下来,好似接通了我灵魂深处尘封已久的一隅。总的说,我感到了柔软:我在书房里就着柔软的灯光,调理出一份柔软的心情,读罢此书,心身都“软弱”得无力、无助。
柔软二字,虽非十足地恰如其分,但自以为是这部书的“亮点”,特色。柔软,意味着温婉和细腻,丰盈。这是当代多数女性作家共有的优点,所不同的是,可以的温婉根基是湖南女子血脉里那根深蒂固、充满野性的张力。这样的说法似乎是矛盾的,但请不要忘记,越是矛盾的结合体,越能闪耀出繁复的光芒。
或许这么说太过空洞,我不妨将譬喻形象点:退役已一年的足球大师齐达内,其一招一式都是剪去枝蔓的艺术,小细节的处理细腻到可以在邮票上跳舞,却不妨碍他必要时“大动干戈”,大刀阔斧地大显身手,如2002年欧冠决赛上,他石破天惊抽出一记传世不朽的“天外飞仙”,便是例证。这有点类同武林高手间的斗才比艺,内力为上,招数为末节的至真之道。
文字值得欣赏,作品也就有了愉快阅读的保障。掩卷而思,我蓦地惊奇于脑海中最挥之不去的竟然是女主人公旨邑收养的那只小狗,阿喀琉斯,它在死亡线上被旨邑救起,最终报答以生命,让主人有了迦叶般微笑顿悟的前提。那对因为母亲潜意识里对业障过往、虚无未来强烈的恐惧与逃避,在尚未成形之前即被扼杀的小天使,有了“阿喀琉斯”做伴,天堂应不寂寞。
是的,与天堂相比,人间充满了虚妄、不安与罪恶。其实,更多的时候,我毋宁相信是彼此天堂差异落成的能量,才分裂出无法弥合的伤害。旨邑的天堂其实很简单,一个值得去爱的伴侣,包容一点点撒娇,一个可以容纳母性的对象,营造一点点温馨……水荆秋的天堂也不复杂,维系“名存实亡”的伉俪之情,同时亦难以割舍红颜知己慰藉核心意识的放纵。二者本无毒,可就像糖精遇上鸡蛋,一旦混合,就成为了剧毒。
也许高原上那场劫后余生的邂逅,那种完全抛弃理性的所谓的浪漫方式,催化了悲剧的诞生,最终无法收拾。我始终相信,旨邑之所以一度愿意将身体和灵魂统统托付给自己也明知不可托付的水荆秋,并非她愚蠢或滥情,她仿佛在生死刹那间看到梦想的一切,却不曾(似乎更应该是逃避)去分辨那是否是海市蜃楼。否则,如何解释她对水荆秋容貌的模糊,以及对从未照面的梅卡玛近乎偏执的嫉妒?嗬嗬,她,爱上了适意的幻梦,却堪堪从现实中来寻找对应客体,展开堂吉诃德与风车的决战,并狠狠刺伤了自己:这尤其表现在她一度渴望怀孕,却在怀上双胞胎后把孩子打掉这一段复杂且矛盾的心路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