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水落石出,结案陈词的环节异常顺利——女工田菲菲自幼明理孝顺,为了家中生计谋得不法兼职,在与雇主合同到期的最后几天申请休假,而晚间受雇第三方坚持出工。最终因某些不明原因导致心脏病突发。在我陈词的同时,被告的父亲老泪纵横,母亲当场昏厥。叶欢格脸色惨白,浑身已被冷汗湿透,从她的脸上,我看见大势已去的表情。
我出道的第一场官司以胜利告终,对此,我和裴蕾只是略感轻松,没有半点喜悦。
三个小时后,我和叶欢格坐在海边吹风。她说:“苏醒,我想哭一场。”
正当我考虑象征性兜售半个肩膀之际,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已经覆了上来。
她哭得咬牙切齿:“呜——怎么搞的啊?这么简单的案子让我辩成了这样!”
世界上最糟糕的心情,莫过于心中想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另一个不相干的嘤叮一声扑在怀里。
比这还糟的,便是她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黏黏糊糊地蹭了我一脖子。
还有更糟的吗?
那就是,我还不好意思擦。
女人,尤其是小女人,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所以当她哭累了气冲冲地质问我为什么当众挤兑她,为什么当众用她的理论反过来如此恶毒地挤兑她,为什么当众用她的理论反过来如此恶毒地挤兑她直到她气得痛经……我瞪大了眼睛思考着,完全无从解释。我突然很羡慕美国人,不管是对方丧了考妣还是月经不调都可以用一句凝重的I'm sorry to hear that敷衍了事。
此刻,我感到了汉语的贫乏。
说实话,我根本没想到叶欢格会因为一个案子的败诉哭到抽筋儿。
“喂,咱别哭了行不行?再说你这案子还没输呢,你可以接着诉本案的第三方啊。”
叶欢格瞪大眼睛:“不瞒你说,苏醒,这个问题我在退庭之前就想了一百八十遍了,可问题是原告和枫霖集团的雇佣关系没有合同作保障,她打的是你情我愿的黑工。原告又是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并非是人为事故,这样一来索赔的力度自然微乎其微。”
“你怎么知道不是人为事故?你取证了吗?”
“心脏病哎,大哥!还是先天性的。尸检报告上写得明明白白,人已经入土仨月了,你让我上哪儿查?”
“可你想过没有,一个年富力强的女工,做一项并不耗费体力的工作,算不得超负荷吧?”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都在这份报告上,现在,给你了。”我把那份仓内氧含量检测报告交给叶欢格,感觉良好地告诉她,“这官司有我一半功劳!”
“田菲菲在事发的几个晚上均从事积压水果的清点工作,那些水果已经到港20余天,为了保鲜,点仓时明令关闭所有通风系统。我已经在同种环境下模拟测试了温湿度和氧气浓度,得出的结果比正常标准差了将近一个数量级!田菲菲死于心脏病不能否认,可心脏病的诱因却太值得商榷了。有了这份报告,几乎可以判定,原告病发的原因并非疲劳,而是,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