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杰抹了一把满脸的油汗,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在干什么,也没看清这人是谁,长什么样子。直到这人把脸前边的照相机拿开,冲着他叫:“喂,你再做一次好吗?就是你刚才摘菜,摘那棵生菜时那个动作,再来一遍!”
傅杰看清楚了,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儿,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年纪。还在冲着他叫,很高兴很兴奋似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可他还是摸不着头脑,她在干什么?
“我说你呢,喂,就是你。”这女孩儿看傅杰没反应,转眼就生了气:“你怎么这么笨哪,要你再趴下去,伸腰,去够那棵生菜,你左手边那棵!快做啊!”竟然一连声地喊了起来。
傅杰明白了,这是把他当模特儿了,把他在太阳下边干农家活儿的模样,当成了新颖的素材。可他答应她这么做了吗?她竟然还大叫大嚷的。神经病,傅杰在心里骂了一句,不去理她,自顾把菜收拾起来,把胶皮管子接上水龙头,开始浇水。这期间楼上的女孩儿的叫声没停过,一会儿说她一定会把他拍得很漂亮,能得奖,让他也出风头露脸;一会儿又说他实在是太笨,是真不明白这是好事,还是笨到了家了听不懂她的话。刚才她都拍了好多张了,再拍一张又有什么了不起……傅杰充耳不闻,这时他己经知道了这女孩儿是谁了,肯定是夫人所说的那个“小灵”,也就是夫人的女儿,本宅的小姐了。可他就是不愿意满足她,不是她拍了他在菜园子里干农家活儿让他自卑恼火什么的,而是她的语气。她第一句话的最后四个字就让他下定了决心不理会她――“再来一遍!”当他是什么?!
幸好梁东华对他一点架子都没有,在这四天里,他第一次在卧室门前听到的那种“首长”式的声音语气从来没有对他使用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与他素不相识的老人不仅对他随和,而且很有些亲近,不仅带着他散步溜弯,出入饭店,还经常地和他聊些知心的话。
第二天的晚上,他们晚饭后回家,梁东华不进卧室,直接到了后院。两个人一直伺弄小菜园子时,梁东华又说起了他自己的出身,农民,庄稼院的人,本就是土里刨食儿吃的人,现在居然对农家活儿一窍不通了,真是忘本……说到后来,他告诉傅杰他本来叫梁满仓来着,好口彩吧?可也真他妈的土……傅杰和他一起笑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傅杰真的觉得就像是又回到了康平老家,和一个大田地里干活儿的老农随便聊天一样的自在随意。
可第三天,傅杰就见识了一次梁东华认真的神色。仅仅是认真而己,并没有对他发脾气,但傅杰有记性,他记住了,那件事绝对不许做,不能做。
那是第三天的下午,午饭后梁东华在前院里,坐在白玉栏杆上摇大蒲扇。傅杰一个人没事,想了想,拿了扫帚拖布进卧室打扫,四下里都小心仔细地清理过后,他觉得唯一的卫生死角就是梁东华那张巨大的床的下面了。
梁东华的大床不仅大,而且非常的低,床面下不是那种可以储物的柜式的床体,而是四个床腿支地空心的。平时特制的大床单一直拖到了地面上,床底是什么完全看不到。傅杰决定把床单拉起来,把下面也扫干净。为此他不惜爬进床底下,灰头土脸都在所不惜。
可就在他端详了好半天,决定了从哪里下手后,后面突然有人说了句话:“别动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梁东华己经走了进来,这个老人的皮鞋声可以震得满楼都咚咚响,竟然也可以悄没声息地来到他背后。他突然说话,把傅杰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转回脸时,心里还在咚咚地跳,就像平时在梁东华皮鞋下颤抖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