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这个人表现敏锐的一方面。他转行古玩街以后,还没做过像样生意,每每听到古玩街哪家干得漂亮,心里都火烧火燎的,让他坐立不安。他一直不服气:我一个国企下来的干部,难道不如那些个体户?有这个念想垫底,当他遇到田黄石这个概念的时候,不能不敏锐地看到商机——只要抓来一块田黄石,不愁它不涨价!
这个人叫魏雨缪。他的处事风格恰如他的名字,经常先行半步。红帆会所的Party还没有结束,他已经借去洗手间,悄然溜出会所,到地下存车场开出红色夏利,风一般驶往一个在银行供职的朋友家。当他敲开对方的家门,两个人坐下细谈了事情始末以后,朋友答应帮他贷出一笔款项,但时间是三天以后。
魏雨缪在这三天里急得抓耳挠腮,但他不敢给那个中年男人打电话问田黄石的事,他怕对方有所察觉会把价格突然涨上来。当然,稳住心神以后他自己也暗笑:人家把田黄石拿来是给大家开眼界的,根本不是人家自己的东西,与涨价有什么关系?自己也太神经过敏了!他在这三天里耐心等在小店里,不急不躁,不露声色,对所有的人只字不提田黄石的事。古玩街的每个店家都订阅了蓝海市的《艺品周报》,Party的转天,这份报纸就对那件元青花和田黄石做了详尽报道,把此次Party说成蓝海古玩界的一次盛会,图片还是彩色的,而且动态抓拍得十分适时,马齿苋站在高台上讲解田黄石的画面栩栩如生。店里伙计不由得问起田黄石,魏雨缪也是嗯嗯啊啊,装聋作哑。
他拿到贷款的时候,是个星期二,他把钱打进银行卡以后就坐火车直奔北京了。他没开他那辆红夏利,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碰上田黄石会心情激动,他害怕自己出车祸。到了北京以后,他嫌坐公交太慢——其实北京的公交算是快的,一般城市根本比不了。但魏雨缪还是打车直奔东三环的潘家园了。他抱定一个信念:连蓝海市这样的城市都有田黄石露面了,潘家园这样的全国闻名的艺品大市场不会连田黄石的影子都见不着!他走进潘家园市场以后,就挨个摊位细看,果然发现了卖田黄石小粒子的卖家,问题是对方开口就是天价,恨不得逮住个蛤蟆攥出尿,想一口吃个胖子。魏雨缪暗笑:你比我还急于发财!
当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摊位的时候,一个面容温柔敦厚的年轻女主人突然从货摊底下拿出一个田黄石小粒子摆在摊上。而且,眼睛像钩子一样勾着魏雨缪。那是曾经谋过面的人才有的眼神。魏雨缪对此一无所知,但年轻女主人心知肚明。
魏雨缪是个干过多年经营的人,光看对方面相就能把对方的人品看出个七八分。眼前这个年轻女主人相貌不错,似乎,是个有诚意的摊主。于是,他悄声问到:
“你这个小粒子卖多少钱?”
“五万。”
“真货吗?”
“有鉴定书。”女主人嘴里这么说着,却并不把鉴定书拿出来。
“既然有鉴定书怎么不拿出来?”
“我看你并不像买田黄石的人。”
“怎么见得?”
“你有饥渴感。买田黄石的人都是不缺钱,买着玩儿的人,所以,人家都漫不经心。”
“没听说过!歪理邪说!”
“你既然真想买,我就把鉴定书让你看看。”
女主人从货摊底下的一个黑皮包里取出一纸封了塑料压膜的鉴定书,上面彩图、规格、文字鉴定和鉴定部门的大红图章一应俱全。魏雨缪把鉴定书反正面都看了,感觉不是假的,便开口问道:“三万,怎么样?行就成交,不行,我驳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