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婆小心翼翼地把这个雕像放在沙发茶几的报纸堆上，把它身上的袜子和内衣拿下来。

那个雕像实在太难看了，康拉德看着它就觉得眼睛疼。一匹奇形怪状的大肚皮马，上面坐着一位裸体妇女，应该是手持一朵百合花，虽然它看上去更像一个打蛋器。白色的珐琅釉上布满着许多裂痕细纹，不少地方还有污渍，看上去这个雕像好像被溅上了番茄酱、肉汁和芥末酱。

“你喜欢这个雕像吗？”姨婆想知道，她看到康拉德的眼睛散发着挑战的光芒，“不喜欢雕像吗？”

康拉德无言以对，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重演。

“我亲爱的路德维希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把它送给我，每次外出旅行我都会把它带在身边。”

康拉德的朋友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他称为“绅士”，他的一切都十分精致，包括他的品位，而这个雕像将一切可以让他发疯的东西集于一身。

“我给它起名比姆皮，这个小精灵！”姨婆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现在我老了，很快就会死去了，我可怜的比姆皮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一个可怕的想法向康拉德袭来，不，这样不行，姨婆玛丽戈尔德绝不能把这个瓷器噩梦留在这里！

“我必须把比姆皮留给一个我喜欢的人。”姨婆非常缓慢地转动她的脑袋，微小的灰色眼睛紧紧盯着康拉德，“亲爱的侄外孙，我选了你，从今天开始比姆皮就要待在你房间里了，最好把它放在你的内衣衣柜里。”

听到“内衣”这个词时，康拉德觉得自己的脚趾甲都要卷起来了。

“我在这里要待一个月，我会观察监督，比姆皮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康拉德想起了他小时候最害怕的事情，那就是一个人从脚趾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向上石化。现在他就有同样的感觉，他根本无法移动半步，而且假牙好像在他的手上生根发芽了。

姨婆竖起食指，在他面前站直身体，说道：“比姆皮不能撞上任何东西，如果它掉下来打碎了，我可怜的心脏一定会停止跳动的，你要对你姨婆的死负责吗？”

康拉德当然不愿意负责。

“拿着你的比姆皮！”姨婆拿起她的假牙，把它们装进自己的嘴里，把康拉德的手从假牙中解放出来。接着她把雕像塞到康拉德手中，眨着眼睛调皮地说：“我知道，你想亲吻它，男孩害羞了，你可以在房间里这么做。接下来我也会去看看，你是否把比姆皮放在我说的那个地方。”

康拉德觉得他脚下的地板在晃动，他蹒跚着离开起居室，姨婆可怕的叫声如影随形：“别让我的比姆皮掉下来，那样我肯定会受不了的，姨婆的命要靠你保护哦！”

他没有看到，他一离开起居室，他的姨婆就做了个鬼脸，眼中闪过调皮的光芒，薄薄的苍白的嘴唇撅起，露出了调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