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已在北山的一个烂单位工作了一年,夏天回来,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许菲。我俩也堪称是神交已久了,伟东在她那儿肯定没少拿我当话题。许菲讲一口略带西北味的普通话,有着很悦耳的音质,给人感觉是脑子反应很快,对语言非常敏感,尤其在措辞的选择使用上特别到位,讲话的流畅和灵活程度简直能跟北京人媲美。而对她说的话,伟东基本都接不上来,至多跟着傻傻地笑,完全像变了个人。
我与许菲接触不消片刻,便理解了伟东对她疯狂着迷的主要原因。她所拥有的外在灵气,的确正是伟东所缺乏的。同时也不由得令我佩服,实在是一物降一物,以伟东的神通广大,到了这样一个女孩子面前,便什么都施展不出来了。
回头我问伟东:“现在不再挨嘴巴了吧?”
他颇为蔑视地瞟我一眼,随即又酒足饭饱般的微笑着说:“我们如今已经很和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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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精明帅气的大学毕业生李伟东,注定将成为西山的风云人物。尽管在头两年间,他的锋芒还只限于工作单位之内。
这个老江湖坯子,在研究所很快便站稳了脚跟,成为外出谈项目抓外快的骨干人选。而我在北山却终日无所事事,既看不出事业发展的苗头,也不见有爱情降临的迹象。伟东后来到北山出差,专门来单位看过我。他很难过地表示:“我当初教给你的坏东西太少了。”
然后问我,要不要调回去?我却只是含含糊糊地表示,先考考研究生再说吧。
其实我骨子里还有点可怜的虚荣,好像在外面混得再惨,起码还算是在大城市;而一旦回到老家,昔日神童便完全一钱不值了。大约在国外刷盘子的许多海外赤子,也就是类似心理。
每次回老家,我通常是白天睡懒觉,翻翻闲书,晚上到他家去扯闲天、打牌,偶尔喝酒,他对我而言基本代表着一个度假村的概念。在许多个笑语喧哗的晚上,伴着许菲嘹亮的快言快语、伟东无所不知的新闻播报,以及其他串门者的帮腔起哄,我们对各自同学的众多恋爱案例或奸情故事,都进行了深入详尽的论证分析,从而获取了长舌小市民所特有的精神快感。每次都要到深夜时分,方尽欢而散。二位情侣闭门安歇,外面一帮无所事事的胡同串子,则在高一脚低一脚走过城郊那些悠长曲折的胡同,不时向夜空高声发泄过剩的青春。
在我记忆里,这一时期的许菲一直呈现着极为温情可人的风姿,与伟东联手营造出了他们情感生涯的黄金岁月。有时伟东在厨房忙着做菜,她便甩着手不好意思地乱转,偶尔还俏皮地吐一下舌头。有时我们骑着车子到城外河边一带闲逛,她坐在伟东的后座上,会随手将伟东兜里的零碎东西一一掏出来,像孩子一样好奇鉴赏一番再塞回原处。有一次,她在学校的阅览室里值晚班,我和伟东一起去接她。回到家里,我们坐在外屋闲聊,她片刻后从里屋穿了件宽松的睡衣走出来,带着居家小女子的温柔神情,轻声征求伟东的意见说:“你看我穿这件衣服,没关系吧。”
伟东沉思着点点头:“没外人,可以。”
伟东这种成人般稳重的态度,也让我觉得与以往颇为不同。看来人有了老婆之后,马上便加快了成熟的步伐。
当时正播电视剧《射雕英雄传》,上面有首歌是唱穆念慈的,有道是“早已知道对他的爱,开始就不应该,我是宁可抛弃生命,换他的真意对待”,听得我不无得意,便在伟东家桌案上击节叫道:“男人绝对都喜欢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