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随时都可以回老家,但此时同样用得上海外赤子们的“刷盘子定律”——这儿起码是深圳啊,回去还有面子吗?
如此半年下来,一个往日自在惯了的女孩,很自然就变成了蓬头垢面的民工。
一桌饭菜没动几口。伟东问她:“下午你急不急着回去上班?”
她说:“没事,都是计件,不差那一点了。”
伟东说:“那你先到我房间去休息一会儿吧,洗个澡。我下午还有点事,晚上咱们再一起吃饭。”
她答应了。
傍晚回来时,见她气色就好了许多,中午还黑糊糊的脸上有了白净的光泽,披散的头发上还散着洗发水的香味。伟东不由得心里一动。他是专门辞了朋友们晚上原定的安排回来的,打算好好带她玩一玩。
他们先在一家粤菜馆吃了饭,然后去了一家规模很大的歌舞厅。做这些安排是伟东最娴熟的,而丹丹显然没到过这些地方。进了歌舞厅之后,她显得很兴奋,主动拉着伟东跳舞。其实伟东从来不会走任何舞步,以前来这种地方,都是每人找一个小姐,别有用心地搂抱着慢慢溜达,此时随丹丹走起来,顿时显得笨手笨脚。丹丹便耐心教他,尽管他还是什么都记不住,但两人一直这么牵绊在一起也显得别有情致。
后来他们休息时,有个男的来请丹丹跳舞。丹丹扭头看伟东,伟东马上表示支持,两人便飘然去了。很快舞池里的许多人都纷纷停下脚,开始观赏场地中央一对舞伴的表演。两个初次相识的人,一上手居然跳出了专业水准。当然懂行的人能看出,主要是男舞伴带得好,而女舞伴需要的只是对动作的领悟力。但这已很难得了,尤其伟东更感到欣慰。两人就那么一曲接一曲地跳下去,其间伴着伟东的一再鼓励,他甚至还为那男的买了份饮料。
出来已是深夜,但街头依然灯火璀璨,各处餐饮娱乐店铺皆生意兴隆。两人先走了一会儿。伟东直夸她跳得好,她说:“好久不跳了,上技校时还参加过比赛呢。”伟东问:“获奖了吗?”她轻声说:“三等。”伟东继续大加赞美,说:“我就没这种艺术细胞。”
然后,伟东说:“该送你回去了吧。”
她点点头,低头想了想,问:“你哪天走?”
伟东也沉吟一下,一顿一顿地艰难说道:“原来准备,就是,明天,到珠海。”
她又问:“那从珠海还回来吗?”
伟东又沉吟一下:“嗯,也有可能回来。”
其实伟东根本没有再回来的计划,事情那么多,有什么必要将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
丹丹不说话了。伟东抬手叫辆车,一直送她到工厂的宿舍。下车后说些告别的话,她嘴里说着“大哥你一路多保重吧”,忽然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伟东顿时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咬着嘴唇,点点头,转身便走,临去那一刹眼里泪光闪烁。
几天后,伟东竟真的鬼使神差又赶了回来。也许此时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不回来才是怪事。
他一到宾馆,便马上给丹丹打电话。她正上班,在电话里说:“我这就请假到你那去。”
他说:“不着急呀,等你下班我去接你也行。”
她说:“不用了,你那么老远来看我,我这点时间算什么。”
不过他还是等了好一会,后来他躺在床上迷糊着睡了过去,好像还梦见许菲在给他打电话,忽然“咣当”一声电话机摔到地下去了,他忙要解释是不留神碰掉的,然后就醒了,听到是有人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