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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地委书记的绝版爱情(4)

一九五0年的婚事 作者:马步升


“走,跟我走,那妃。”祁如山像一个气血两亏的病汉,幽幽地说。

“走吧,我……跟你走。”那妃没留神,气昂昂了九十里山路,忽然间像是虚脱了,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她却看见满天的星星是受惊的羊群,缭乱得天地都是一派缭乱。她把千里赴戎机的初衷彻底忘了,此时的她,成了给守边夫君送寒衣的孟姜女,或是专程来前线慰劳杀敌报国夫君的大义痴情媳妇,而祁如山也不是来迎接一个投奔边区的立志革命的女青年的,好似来迎接风尘仆仆看望自己的媳妇的。本来他随便指派一个干部,暂时安顿那妃住下来,他有空了去看看,给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岗位就罢了,可鬼使神差地,办公室接到办事处电话,告诉他今天要来一个女干部后,他却莫名其妙地,一会儿亢奋,一会儿惆怅,整天坐卧不宁的,天已经大黑了,他知道那妃要跟着驮队一块来,按往常,熄灯睡觉时分,驮队才可到达的,他知道办公室的同志有的急着回家,有的惦念着别的好玩的事情,便说,我知道你们急得只往裤裆外面蹦哩,该干啥干啥去!听了这话,不管领导是不是正话反说,反正都当正面意思理解,一哄散了。祁如山躺在床头上,手里拿了一本《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眼睛在这本油印小册子的字行里瞄着,耳朵却支棱着,捕捉着街上的丝毫动静。我们现在是从事战争,我们的战争是革命战争,那妃,怎么叫这么一个日鬼名字呢,我们不但要研究一般战争的规律,还要研究特殊的革命战争的规律,咋还不来呢,都这么晚了,敢不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吧,嘿嘿,能出个的问题,这是解放区中心地带,又有曲有福同志照应,日本鬼子离这儿很远,敌特轻易也不敢这么深入,大家明白,不论做什么事,不懂得那件事的情形,它的性质,它和它以外的事情的关联,就不知道那件事的规律,就不知道如何去做,就不能做好那件事,这挨婆娘,总不能在大路上就挨谁的吧。小邢,小邢,祁如山实在把心放不到书本上,就喊警卫员小邢。小邢应声就到,一手抵在门扉上,轻声问:首长,叫我啥事?祁如山说,你去县运输队看看,看那个叫什么妃的婆娘来了吗,她要是来了,你给她说,挨也得趁别人的正硬的时候。小邢说,我才看过的,没来,再说了,街上连个蚊子哼哼的响动都没有的,要不这样,首长你先休息,我等着接人。祁如山准备就这样办的,心却是悬着的,便说,人家是带了贵重礼物投奔边区的,上级又把这么贵重的人分配给咱们了,咱们一定要搞些礼节。你把耳朵给我弄亮晶了,一有响动,赶紧给我说,我要亲自去迎接贵客。

祁如山手里提着马灯,小邢扛起那妃的行李,小邢的聪明令祁如山感动了多少年,他没有请示祁如山把那妃安排到什么地方,他只扛着行李在前面闷头走。小邢走进了县委大院,推开祁如山的办公室,将那妃的行李搁下,轻声说,首长早点休息吧,有事喊我。屋里剩下祁如山和那妃后,祁如山说,累坏了吧,本来应该伺候你洗一洗的,黑天半夜的,没有热水,你就委屈一晚上吧。那妃说,好的。两人就像老夫老妻那样,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自然而然地上炕、脱衣、睡觉。那晚,那妃只在黎明时,祁如山睡着后,迷糊了一会儿,感觉眼皮刚合上,她的身体又被一个矫健而急切的身体覆盖了。天无可阻挡地亮了,那妃似乎才清醒过来,她睁大眼睛,又蒙眬了眼睛,再突然睁大眼睛说:

“我们这是干什么呀?”

“日屄呗,连这都不知道啊。”祁如山抻一个懒腰,一身慵懒一心惬意地说,“日他个妈妈哟!难怪多少人为了干这活儿,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比干革命的热情还高,原来确实是天下第一美事啊。”

“你刚说什么?日,日什么?”那妃对祁如山说的话似乎懂得的,似乎又很陌生。

“日屄呗,再能日什么!”祁如山笑着说。

“你到底说的什么呀?”那妃真有些糊涂了。

祁如山身子往这边挤了挤,做了一个动作。那妃明白了,她恼道:

“粗俗,难听死了。”

“那你给咱说个好听的?”祁如山看得出那妃没有生气,便嬉皮笑脸逗她。

“造爱。”那妃的口气有些下了天大决心的样子。

“一样的,一样的,猫叫了个咪咪,油炸馃子叫了个脆脆嘛。”

“难道……难道你没有过……这事儿?”突然明白了祁如山说的话,那妃吃惊得全身都是张大的嘴巴。

“我到哪儿,和谁做这事儿去?从十五岁把自己交给革命,十二年了啊,今天太阳落山,还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太阳出山,哪顾得干这活儿。啊哈,这也许就是命吧,原来我还以为我这根美丽的锤子一辈子都要沦落为尿尿的工具哩,闹了半天是给你留的嘛,说实话,只有你,才配得上我的好锤子。”

“你说什么?你给我准备锤子干什么?是不是要给我分配抡大锤的工作?”干什么工作,那妃都不会挑剔的,但让她抡大锤,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她主要怕耽搁事儿。

“是啊,你以后的工作离不开抡大锤了。”祁如山说着,把身子趔趄过来,抓起那妃的一只手,按在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说,“你现在就可以抡大锤了。”

差不多整个一晚上两人都没有停歇,那妃只感到身体的一阵阵或尖锐或麻木的疼痛外,她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一桩重要的、将会影响她一生的事情,当祁如山把她的手按在那个地方后,她一个激灵,在上学时,就有一个下流同学,曾抓住她的手按在了他的那个部位,她羞愤至极,因羞愤而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她甩手一个耳光,将那个正在全心全意享受美妙滋味的家伙,扇倒在几米开外。她的思绪瞬间飞回了那个场景,那个场景的羞愤和勇气瞬间飞回了现在,她抓住按在那个部位的手狠狠往下一按,闲着的这只手一把豁开被窝,朝祁如山脸上狠狠抽去。祁如山猛不防,下身遭此一击,疼得他几乎岔气了,毕竟是出生入死的人,飞快地接住那只迎面而下的巴掌,有些生气地说:

“你这是干什么?这个女人咋这样,人说男人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你还没提裤子呢,就跟人翻脸!”

“谁让你耍流氓的?”

“我怎么耍流氓了?”

“那么,这是干什么?”那妃的那只手还被祁如山死死地按在那里,她往外抽一抽,她知道抽不出,她示意祁如山正视这一情况。祁如山正视了,把那妃的那只手攥得更紧,更贴近地按在那个地方。他笑说:

“这算流氓的话,那昨晚又算什么?”

“啊?”那妃惊叫一声,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双手虽被祁如山抓着,半边身子也被他压着,她还是一骨碌坐起身来,一把揭开被窝,好似要通过勘验现场,才可证实她确实做过什么事一样。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两个人都傻眼了,炕上铺的灰色被单上,印着一坨坨地图般的血迹。那妃呆坐那里,眼泪扑簌簌流下来,祁如山一时也不知所措,他忙揭起被子捂在那妃身上,说:“小心着凉了。”他想着那妃是城里来的知识女性,他原以为那妃会与投奔边区的女青年一样,热血报国的情况有,也有很多是因为婚姻不幸而逃离先前的生活环境的,他想那妃也是这样的,哪怕她与前夫还没有离婚,也不要紧,沦陷区和解放区是两个天地,革命队伍中,无论男女,许多在老家都是有配偶的,也并不影响他们开辟新的婚姻,组建革命家庭。没想到,那妃竟是一个没有性经历的大姑娘,他一下子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昨晚太粗暴了啊,转眼一想,心下又是惭愧,又是庆幸,唉,日他的妈妈哟,我简直是个饿疯了的叫花子嘛,逮着一顿好饭,就要往死的吃啊。他轻轻地将那妃揽到怀里,轻声说:

“你不要伤心了,都是我不好。人说姻缘自有天定,你要是愿意,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心上人了,我一无所有,但为了你,我是舍得自己性命的人。”

天彻底亮了,屋里的一切都裸露在亮光下,祁如山这才彻底看清了那妃,昨晚从见面到现在,能看得见她时,都是在昏暗的马灯下,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本来就好的部分,被遮掩了几分好,不好的部分又被遮掩了几分不好,这下,他再一看,她的身上竟没有半分的不好,上上下下,能看见的,看不见能感受到的,全都是个好。他不觉气血上涌,不由分说顺势扑倒那妃,又是一番兴风作浪。那妃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她顺从地听任祁如山的摆弄,昨晚她真的昏了头了,稀里糊涂折腾了一夜,竟没有细心体会她的身体和人生究竟发生了哪样的变化,那双长满了倒刺的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手,无论挨到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是穿透的那种,都是入心入肺的那种,都是让她发狂蹦跳叫号拼命的那种,而他的身体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身体,在她的模糊的概念中,男人与女人的身体是有不同的,那也只是几个部位的部分差别,都属于人的身体的差别,而祁如山的身体好似麻条石砌起来的,还是棱角没有经过打磨的那种麻条石,只要两人肌肤交接,引发的都是一阵磕磕碰碰的疼痛。可是,稍一品味,又不是日常的那种疼痛,而是一种大约可以称之为醉生梦死的疼痛。他的腹部有碗口那样大的一片凹陷,猩红的,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她的一对胸部正好陷进去,在他的狂野动作中,那一对柔软在这个荆棘丛生的陷阱里跳跃活活,她的心尖儿如同一根皮筋拴着,皮筋的一端拽在谁的手里,一抽一缩,她的心口一个惊悸,再一抽一缩,又是一个惊悸,在反复的抽缩下,即便抽缩停歇了,她的身心内外仍在不由自主地惊悸着。而他的左腿内侧,又是一个凹陷,那一方坑里肌肉几乎被剔干净了,只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皮肤在包裹着一根嵯峨的骨头,坚硬的骨头顶入她的大腿肌肉丰厚处,她能感到那是两根干骨头在碰撞,如榔头,在一下一下敲着她,一下一下,唤醒着她曾经梦见过的某些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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