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朔九年,正月十八,天阴冷,飘小雪。
“流苏,你来得正好,瞧一下这衣衫怎样改一下才能穿出门?”我比划着猜谜赢得的新裳,不禁又叹了一声,伊水坊的金字招牌要毁在君丫头手里了。
“练武正好。”流苏一脸平静,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少爷刚寄来的书信。”
“先放在桌上吧。”我抖了抖衣衫,自言道:“或许这套衣衫还有得救。”
天朔九年,正月十九,风急。
暖间内,我侧身站在窗户缝旁,透着那一丝窄隙,斜斜地望着院子。
寒气如针,穿过缝隙扎在脸上,微微刺痛。
院子里,洛谦牵马与李重俊并肩而行,薄唇微动,两人似是在窃声低语,只是隔得太远,我听不见。
良久,李重俊脸色肃穆,右手重拍胸脯,隐隐传来他郑重承诺:“二哥……,重俊……任务……完成!”
洛谦淡淡地拍了拍李重俊坚硕宽肩。
李重俊翻身上马,骏马长嘶,极快地飞奔出院。
至此,那夜前来饮宴的客人,全部离去。
我轻轻关了窗,转身对流苏道:“将那新裳拿来,看看怎样改成武衫?”
“……或许,天下将兴武……”
天朔九年,正月二十,雪尽放晴。
院子里洛文备马车,陋鞍骏马,极不协调。
我将刚买回的零碎布条递给流苏,笑问道:“明日有事要出去吗?”
洛文回道:“夫人,爷吩咐的明日去拜访破弩堡,备好马车。”
迎着微弱的冬日阳光,我的眼竟感到有些刺痛,便眯起了眼:“破弩堡?”
洛文解释道:“夫人可能有所不知,破弩堡乃西北第一堡,堡主是当今武林盟主,势力横贯西北。爷前日去拜访时恰堡主不在,故才决定明日再访。”
“哦,”我轻轻转身离去,却不料洛文从身后赶了上来,递与我一封信,歉笑道:“小人刚才竟忘了,今早收到上官将军写给夫人的信。”
我浅笑接过信:“麻烦文总管了。”
信步走到院后的小池塘边,塘面的冰开始融了,破碎的冰块飘忽在水中,不能把握方向。
扯开信,展开薄纸,纸上惨白,只有寥寥几字,却是铁钩银划,带着一种决绝。
扶柳:将十万两白银交给洛相即可。哥。
或许是墨汁太浓,浸透入纸后,在阳光的照耀下,竟反射出莹莹白光,胀痛了我的眼。
我的手微微一颤,信就随风飘入池塘。宣纸吸饱了碧水,墨迹也随之晕开,字亦渐渐模糊,直至不可辨认。
深夜,我裹着厚袄,偏坐在炕上,摆着棋谱。流苏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小姐,洗漱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去破弩堡。”
袅袅热气,挡住了流苏的脸,看不见她一向清冷的眸,我懒笑道:“大清早的我可起不来,今年伊水坊就让雪君她一个人胡闹,祸是她闯的,我可没有精力收拾她的破摊子。”
流苏背对着我,放下盆子,幽幽叹气,似一道冰剑,冻结了氤氲热气:“那少爷就没有急需的银子了。”流苏的背影在断续的烛光中有些怅然。
“流苏,有话就直说,每次都这样,憋在肚子里又不甘心,想讲又吞吐犹豫。”
流苏微耸肩,踏步若流星,直视我的眼,坚决如斯道:“流苏求小姐帮少爷一次,为少爷筹足十万两白银!”
“流苏你一心向着哥,”我抛下棋子,看着棋子无章的滚滚滑动,乱了一局棋阵,而后唇角苦笑:“你可知道,我若这样做了,将置自己于何地?”
自然地,忆起哥的前一封信来。
扶柳:哥晓再无颜面向你提出任何要求,但如今事态紧急,哥也只好做个不知好歹之人。望你能尽快集结十万两白银,送与军中,以解军费燃眉之急。此事关乎上官家生死存亡,倘若心中不愿,但念娘之情,尽力为之。切记,切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