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熊头儿悄悄起身走到一旁把账结了。然后又回到了座位上,谦恭、友好地冲着刚才挤对自己的段红鹃和刘雯雯卑微地笑笑。
“我说姚哥们儿,你待会儿干吗去呀?”段飞勇冷不丁地问一句。
姚凯受宠若惊地摇摇头,忙乱地回答说:“我、我没事儿,我没事儿。段哥,您说吧,我听您的!”其实姚凯比段飞勇大一岁。
段飞勇把手里用过的牙签一折为二,说:“这样,待会儿我带你去见个人!”
“行、行,没问题,没问题!”姚凯很有些兴奋。
“飞勇,你要带他见谁去呀?”段红鹃问。
“见一个,见一个……”段飞勇看了看大家,犹豫着说,“见一个大款!”
在段警官的车里,段告诉满脸疑惑的姚凯,要带他去见一位文化公司的老板。这家公司现在正在物色写剧本的“刀手”,段警官觉得这对姚凯来说可能是个机会。该公司的老板叫李铁毅,算是京城图书发行圈里小有名气的人物。姚凯当然也是有所耳闻。姚凯跟段飞勇从相识到成为朋友最多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段警官对这个既无钱财,又无背景,甚至常常是一文不名的潦倒“文人”有一种绝对无私的同情和好感。姚凯的小说他看过,算不上优秀,但也不像别人挤对的那么糟,而且给人一种朴实、善良的厚重。段警官有那么一点文学情结,平时喜欢看一些古今中外的小说,他对那些成天坐在家里码字编故事的人有一种特别的“敬重和钟爱”。
“姚哥们儿,最近又在写什么呢?”段飞勇看了看身边的姚凯问道。
“写一本长篇小说,关于北京人的。”姚凯眼里闪着光亮。
“写北京人?什么样的北京人?”段飞勇随口又问。
“普通的北京人,就像您和亮哥、蒋哥这些人,还有老熊头儿这样的……”
“我靠,这有什么好写的?我说姚哥们儿,你能不能写点新鲜的?你看现在,那什么,那些美女作家,呵,写的‘一会儿想上床’啦,‘一会儿又不想上床’啦,什么‘男人床上的陌生女’啦,还有叫什么‘一夜激情一夜爱’……要我说,你还不如干脆就写写这些事儿,瞎他妈编呗!不是有本《有了快感你就喊》吗?你就跟她们丫呢对着干,写一本“有了快感我就不喊”,偷着乐!先脱贫致富,混饱了肚子再说。要不这一天到晚,就连张文这种傻逼都能随便挤对你。现在的社会就这样,你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尤其是你们这些跑到北京来混的外地人,要没个从天而降的人间奇迹什么的,想混出个人样来,哼,太他妈难了!我见多了。你说是不是?”
姚凯点点头,没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这些年来在北京,他所经历的、所体验的远比段警官的这番话要无奈、沉重、辛酸得多。姚凯自信自己还算是比较善于观察、思考的文化人,对自己、对人生、对社会、对现实、对未来,以及对其他,他都有过无数的思索和感悟。越是苦苦思考,就越觉得失意、沉重,而且很容易让自己脱离现实,进入到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混沌境界。他曾经坚信“深刻”是文学的灵魂,可如今他忽然发现,所谓“深刻”的背后往往浸透着陈腐、虚伪的说教和装腔作势、狗屁不值、空洞乏味的扯淡。起码在书商和普通读者的面前,也就是说在市场经济面前,“深刻”一文不值。于是他开始竭力把自己拉回到世俗的现实中来,面对现实,带着尽可能的平常心走进平庸和粗俗……
“想什么呢,姚哥们儿?”段警官问。
“没想什么啊!对了,段哥,李铁毅跟您很熟吗?”姚凯问。
“还行吧。他以前求我办过事儿。前段时间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把你的情况跟他简单介绍了一下。他同意先见见你再说。他们公司这几年在北京做得不错。现在又开了一个剧本创作中心,正在招兵买马。我听说写剧本比写小说来钱快,是吗?”
“当然。段哥,这事儿要是成了,我一定好好感谢您!”姚凯由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