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红鹃轻轻地推开丈夫房间的门,见他正坐在沙发上沉闷地吸着烟。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蒂,屋子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浓烈烟雾。
“你干吗呢,这么晚还不睡?”她皱着眉头,本能地抬手挥扇着眼前的烟雾,“我把窗户给你打开!”说着,她朝窗户走去。
“你去睡你的吧,”曹亮挥挥手,说,“甭管了!”
“你今儿是怎么了?”她停下来,注视着他问,“出什么事儿了?”
“什么事儿也没出,睡你的去吧!”曹亮烦躁地说。
“你到底是怎么了?”段红鹃又有些急了。
“我跟你说了没事儿。你、你别烦我,睡你的去吧。你听见了吗?”曹亮极不耐烦地也提高了嗓音。
“神经病!”说完,段红鹃转身走了出去。
曹亮随即起身把门又重新关上了。
段红鹃回身,本想发作,但最终是克制住了。她情绪懊丧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关门后靠在门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段时间,她常常感觉到胸闷气短,睡眠也大不如从前了。
妻子离开以后,曹亮一头倒在床上,毫无睡意的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子却是一片空白。这些日子的忙碌奔波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眼看陈大庆给他限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可到目前为止,除了欧阳青的那十万块钱,他一分钱也再没能筹集到。这个在他看来是一次能够东山再起的极好机会眼瞧着就要失去了,他心里的憋闷和沮丧越发沉重,甚至是恼怒和绝望了。妈的,这几年是怎么啦?就愣是一件买卖也没干成。他想不明白,这究竟是命中注定的,还是自己本身出了问题。按理说他曹亮的智商和为人都不算低也不算坏,且在某些地方还能算是比较优秀、圆滑、豁达的。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他不禁为自己这些年来的荒废和失意感到深深的悲哀和苦恼。自从和妻子的感情彻底破裂以后,曹亮对待家庭和人生的观念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虽然他对女儿有着和所有父亲一样的那种人之常情的骨肉亲情,也想尽力做一个称职、优秀的父亲,但由于与妻子的隔阂和事业的不顺,他实在难以实现这个久久积压在他内心深处的美好愿望。每当他看到女儿眼里流露出的那种对他这个父亲充满巨大的期待和深情的爱戴时,他总有一种难以驱散的虚弱和自责。他觉得自己在女儿面前很难做到问心无愧的坦然和心安理得的自信。作为一个不成功的父亲,他最难以承受的就是女儿对自己的理解和同情。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女儿单独在一起聊上几句了。妈的,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明天,明天是周末,无论如何也要带女儿出去散散心。至于以什么理由,去什么地方,又该跟女儿谈些什么,他统统都没有想好。操,到时候再说吧。他掐灭烟头,缓缓地闭上眼睛。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怪异的噩梦,在梦里女儿毫无根据地嫁给了一个比他还老三十多岁的亿万富翁。婚礼上,当一脸淫荡猥琐的富翁将一张两百万元的支票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看见了女儿眼里浸满了忧伤、绝望的泪水。极度的羞愤和恼怒像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狠狠地砸在他那几近干枯的灵魂死海,失去了理智的他狂暴地将支票狠狠地摔在富翁的脸上,接着又抬脚踹向富翁的下身……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又让他回到了现实。他那只本来就有残疾的右脚踹在了冰凉的墙上。“妈的,我操!哎哟,疼死我了,我就操他妈……”曹亮起身抱着自己的右脚,龇牙咧嘴地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