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灭’你，懂吗？”辛波脸色耷拉下来了，说，“这帮家伙个个狼心狗肺，他们丫成心要灭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凯抬头看着辛波，傻傻地冒出一句：“为什么呀？”

“靠，你也是个写字儿的，连这点道理你都不懂？”辛波皱着眉头，接着又说，“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当时为一部戏挑选男一号，我跟另外两个傻瓜同时被剧组看上了。导演为了平衡上下左右，方方面面的关系，就让这部戏的主创人员讨论决定。我是当时首选要被‘灭’掉的。为什么呢？我没托人，也没送礼。结果在会上我被那帮傻逼挤对得一塌糊涂，什么损话都有，就差劝我去卖羊肉串了。当然，我当时不在场。好些话都是别人事后告诉我的。可是后来导演急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炮儿了，说你们丫要是这么做的话，这戏我也不拍了，你们爱请谁请谁吧。结果还是让我上了。那部戏后来给投资商赚回的利润是总投入的两倍。这文化圈里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怪事儿都有，而且不比现在任何一个行业里的龌龊事儿少，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想想，那帮腕儿们能不灭你吗？你一个没名没气的新手，冷不丁地冒出来抢了人家的饭碗，人能不咬牙切齿地把你往死了灭？要我说，你们文学圈里也没几个好东西。别看一个个一天到晚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装出一副知天知命的德行，其实个个男盗女娼，还真没几个正经货。行啦，别垂头丧气的了！”

“那投资商会怎么想呢？”姚凯喃喃地问。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爱他妈怎么想，怎么想！你就记住一条，可千万别自个儿把自己给灭了就成！”辛波看看表，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你怎么着，再坐会儿？”

姚凯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

辛波倾身探头地压着嗓音冲姚凯说：“哎，哥们儿，抓紧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别太娘们儿腔了！”

姚凯一怔，随即哼哼应道：“没戏！”

“靠，不可能！”辛波瞟了一眼柜台后面正埋头敲打着计算器的叶远远，一脸坏笑，“别把自己不当人物。你跟她，那是她高攀你低就，明白吗？”

姚凯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笑样。

……

辛波走后，叶远远来到姚凯的跟前坐下。

“你们俩刚才嘀咕什么呢？”她笑着问。

“没什么。今天开剧本研讨会，一帮大腕儿把我给灭了。”姚凯灰溜溜地回答说。

“为什么呀？”她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得罪他们了呗！”他说。

“你们怎么得罪他们了？”她问。

他把脸转向窗外，想了想，说：“个个都跟疯狗一样，连他妈我也算上！”

她同情地注视着他，良久才缓缓地说：“姚哥，别想那么多。其实这很正常。要不怎么说文人相轻呢？”

他把目光转向她，说：“谢谢你！”说完，掏出一百块钱，放到桌上，然后起身，“我走了！”

叶远远默默地注视着他，没再说什么。

姚凯低着头，无精打采地离开了。

这件事过去几年以后，姚凯的另一部长篇小说获得全国小说销售前十名，电视剧的收视率也创下了纪录，时下他已离开北京去了西藏，结果遭遇了一场惨烈的车祸，几乎夺取了他的性命。还是那几个大腕，纷纷发表文章，为青年作家姚凯的才气大加赞颂。那个不戴眼镜的尖嘴猴腮写道：“……是的，他的作品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炫耀和卖弄，更没有一点一滴的虚狂和伪装，在那一行行素净、清凉、鲜活，却又浑厚、沉重的文字间透着用天才的灵气和才华所筑就的一种浩然巨大的力量，一股能浸透太阳火焰的力量……” 究其竟是大家都以为这家伙不久将不于人世了。可惜的是他又活过来了，弄得大家别扭了好一阵子。“妈的，丫怎么又活过来了？”那个戴了眼镜的尖嘴猴腮十分遗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