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果然轻轻地敲了一下话筒。
辛波:你听我说,我想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并不认同你的这种做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还是个孩子……喂,你在听我说吗?
对方又敲了一下话筒。
辛波就接着说:既然你还是个孩子,就应该把精力放在你眼下最需要的地方,比如说学习。一个人的情感有时候很脆弱,而且还很盲目。往往一相情愿地把有些事情想得特别的美好,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看看书,或者跟自己的同龄人,亲戚朋友什么的一起多交流交流,也许能够消除和减轻你现在内心的困惑。你在听吗?
对方敲一下话筒。
辛波:要是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你也可以给我写信,或者托人转交也行。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我也会尽力帮助你解脱出来。我现在工作很忙,你这样天天给我打电话,对我的工作影响很大不说,还会引起我对你的反感。我相信你不会希望我讨厌你吧?你看呵,如果你总是这样没完没了,没有理智地打搅我,你说我会怎么想你呢?咱们换个角度,要是成天也有这么不明不白的电话打搅你,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很讨厌这个给你打电话的人,甚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喂?
对方又敲了一下。
辛波:甭管他是出于什么动机和理由,起码是很严重地干扰了你的正常生活,而且是对你人格的极其不尊重,对不对?我跟你一样,咱们都是普通人,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样样不少,而且我这人还有一个很糟糕的德行,我这人特小心眼儿,心里面装不住事儿,容易冲动,缺乏涵养和理智。我还很自私,骨子里就有一股非常、非常严重的小农意识,甭管是对金钱还是对感情,属于那种吃一点亏就难受得不得了,占多少便宜都不嫌够的小男人。你别看我在电视上人五人六地演完这个又演那个,其实全都是戏,没一点是我自己。所以我说你千万别把戏里的他们和真正的我混为一谈。爱憎分明没有错,关键是爱什么,恨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爱和为什么要恨?你要是恨我,那我没辙,可你要是爱我,那你可就错大发了……
辛波在电话里以极大的耐性,和风细雨、苦口婆心地干巴巴说了很长时间,他认定自己是在跟曹欣欣对话。否则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此温文尔雅、诲人不倦。直到副导演前来通知他该进场了。
辛波最后说:“我要工作了,我刚才唠唠叨叨了这么多,目的就一个,好好把握自己,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再见!”
一个月以后,辛波回到了北京,女儿辛雅的签证也下来了。大家为即将远行的辛雅举办了一场毫无新意的送别宴会。出席宴会的有辛波、辛雅、曹亮、曹欣欣、段红鹃、蒋运明、江萧萧、欧阳青、姚凯、叶远远、老熊头儿、张文等。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些不疼不痒的废话。曹欣欣和辛雅分别坐在辛波的左右两边。不知深浅的老熊头儿乐呵呵地说辛波好福气,简直就像有两个闺女,一个出国走了,还有一个留在身边。张文火上浇油,提议干脆让曹欣欣认辛波做干爹得了。于是众人纷纷响应,原本干瘪瘪的气氛活跃起来了。有人建议既然是认干亲,就得有个讲究,于是大家七嘴八舌,拼凑了几招不伦不类所谓的仪式,便将辛波和曹欣欣撮合成了干亲父女。辛雅大曹欣欣一岁,自然就成了曹欣欣的干姐姐。这是一个非常荒唐而又古怪的场面。辛波从曹欣欣看似羞涩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种令他忐忑不安的强烈的欲望。他凭借自己表演的技能,掩饰住了内心的无奈和忧虑,在大家的怂恿下,分别搂抱了曹欣欣和女儿辛雅。曹亮夫妇乐得满脸花开,完全不知就里。
三天以后,辛波驾车前往机场送别女儿辛雅,一同前往的还有曹欣欣。进入海关通道前,辛雅分别同父亲和干妹妹拥抱。几乎同时,两个姑娘的眼泪像是夏天的雷阵雨,哗啦啦地砸了下来。
“爸,您多保重!”辛雅松开搂着父亲的双臂,又冲曹欣欣叮嘱说,“欣欣,往后你可要多关心关心我爸,别让他喝那么多酒,烟也不能让他抽得太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