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呀,我在想我挺对不住你爸的!”辛波喃喃地回答说,“你爸那条腿是为我瘸的,我这辈子该着就得欠他的!”说到这儿,辛波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红了。
“我可不这么想,那要是你不管我呢?我要真的出事儿了,那你才真正对不住他了!”曹欣欣一翻身,双手捧着辛波的脸庞,骄横地说,“你跟他的恩恩怨怨是你们哥们儿之间的事儿,咱俩是咱俩的事儿,一码归一码!我不许你这么想!”
“得,我要不这么想,那我成什么了?宝贝儿,实话告诉你吧,要没咱俩这一出,我跟你爸指定就是到死的哥们儿了。可是现在,他恨不得让我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那个姚作家倒是个明白人儿,可惜的是,你爸偏偏就不是个作家,他脑子没那么开窍……”
一直都在翘首等待的蒋运明终于第一次分到了“九里香脆椒鱼头”北京分店的红利,三万二。粗略一算,不出半年,即可收回全部的投资。嘿嘿,操,哥们儿这回算是真正找到组织了。满心欢欣的他却突然意识到曹亮这些日子以来似乎一直闷闷不乐、满腹心事,且全然没了往日的幽默和心气,整个儿蔫成一他妈酱黄瓜了。眼瞅着这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前景一天天灿烂起来,大把大把的钞票滚滚而来……哥们儿这是怎么啦?蒋运明决定问个明白。
晚餐高峰一过,蒋运明吩咐厨子专门做了几个平时曹亮爱吃的下酒菜。酒过三巡,蒋运明渐渐把话题引到了这些日子曹亮为何蔫成这操行了?曹亮回答说,我他妈是累的,这么大一个餐厅,成天操心操劳,搁谁都得蔫。曹亮一肚子的苦水和怨恨无处倾泻,闺女和辛波的恶心事儿连老婆他也没提半个字儿。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苦苦思索该如何应对这个对他来说比吃了一堆死苍蝇还恶心的事儿。可是想来想去,他对辛波一开始的满腔怨恨、恼怒和厌恶竟然渐渐地不再那么浓烈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未来,以及将来万一有一天事情一旦暴露了,他曹亮这张老脸还不得丢到他妈天上去呀?活了四十多年,这算是他最倒霉、最没辙、最窝心的劫难,恐怕全北京城也没几个他这么倒霉、丢人的男人了。这比当王八戴绿帽还要操蛋一万倍。妈的,好好的日子,怎么过着过着过成这操行了呢?自个儿的闺女让哥们儿给操了,自个儿还得憋在心里,装得跟没事儿一样,这他妈还有天理没有啊?曹亮的沉默和异样让蒋运明越发觉得有问题。在他的记忆中,曹亮从来没有这么蔫过。莫非真是操心操的?不能啊!这整个儿餐厅的运营都是严格按照人杜姐杜老板制定的一系列成熟、规范、井井有条的科学程序进行的,而且所有的管理、服务人员也都是人杜姐一手培养、调教出来的。真要说起来,曹亮这个董事长兼所谓的总经理可算得上是普天下最省心的餐馆老板了。
到了,蒋运明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天夜里,醉意朦胧的曹亮躺在总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做了一个梦:梦里辛波成了真正的黑社会老大,且跟正在服刑的张文一案还有牵连,总之罪行累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结果被政府判处了死刑……奇怪的是南柯一梦后他非但没有感到一星半点的幸灾乐祸,甚至还生出一股浓烈的忧伤。一觉醒来,曹亮直愣愣地盯着地板看了老半天……
吃完后厨专门为他做的早餐以后,他吩咐会计,今天上午无论如何也要把杜姐和辛波的红利通过信用卡划到他们各自的账上。处理完几件杂事儿后,他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奔了欧阳青的日本料理。思来想去,现如今也只有欧阳青才是自己倾诉满腹心事的哥们儿了。
……
听完曹亮的讲述后,欧阳青满脸深沉,一言不发地在包间的榻榻米上来回踱步,这确实是件令人头疼、恶心的事儿。曹亮接着又说,我来就是想问问您,这事儿要是搁您身上,您该怎么办?欧阳青还是没有回答。他根本就没有去想如果自己赶上了这种事儿该怎么办?他一贯认为,甭管别人是祸是福,所谓的自我假设往往都是荒唐、扯淡的。比方说吧,人家买彩票,中好几百万的大奖,你就假设如果是自己中了呢 这不白日做梦,傻逼吗?OK,再比如说吧,谁谁家突然失火,烧得满门绝迹,你也假设如果被烧的是自己呢?这不还是傻逼自个儿跟自个儿添恶心吗?所以他欧阳青从来不拿别人的生死祸福往自个儿身上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