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黄了,菊花败了,大雁也南归了,人在冷冽秋风中瑟瑟如落叶,眷恋着温暖的被窝,手脚也不愿动弹。
我与灵犀打扫庭院,暄晖宫里多树木,黄叶繁多,才收起些,回身又是飘零一片。
灵犀身上的褂子单薄,抱着扫帚哈气缩肩。我脱下风麾给她围住,她不肯,互相推让几次,终抵不过我的强硬,披在身上。
我抱着肩,人有些怔怔的。刘恒最近在做些什么?前几日送来的东西我都原物退回,一来二去也就没了动静,日子还在琐碎寂寞的过着,而他却全无了消息。
“娘娘,你又愣神了。外面冷,还是进去吧。”灵犀推一推我,唤我回神。
暄晖殿只有我们两个人,外面偶尔有粗使的太监做些重活。我看着灵犀,面颊的红肿早已消退,只是不知她心里怎么想,事后我不曾解释,为何不去维护她,她也不问,依旧原样待我,我愧疚的很,却总是无法开口。
我用手托起她的脸颊:“还疼吗?”她摇摇头,只是微笑。
“我……”想解释,却不知怎样说。
“娘娘,奴婢知道那日您不能与许夫人争执,看奴婢挨打也是无可奈何,奴婢不怨恨您。”灵犀打断我的话说。
“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放下手,含笑转身进殿。
背后灵犀的声音传来,虽然低沉,却很清晰:“奴婢知道娘娘一直提防着奴婢,奴婢不能分辩,奴婢只想说,连日来的情分抵过其它,别的奴婢都忘记了。”
听罢此话,我身形一震,缓缓回身,定定看她。
此时,这个纤瘦的女孩面带坚定看着我,对接上我的目光也不闪躲。
半晌无声,看着那目光,不知为何,我选择相信。
“我相信你。”只这一句,她便委顿在地上,低声抽泣,无法起身,她知道后果严重到无法估计,所以那番话用尽她全身的力气。
既然她已选择我,我当然愿意接纳,也许她是受到太后委派随行监视,也许她还肩负着其它任务,都已经不重要,只要她懂得忘记就好。
我低身拉起她,“哭什么,去看看,炉上的枫露茶可好了?
她用力擦拭眼泪,低头小跑进去,站在炉边,掀盖察看,偶尔有声哽咽,也拼命咽下去,竭力让自己平息。
霜降之日,寒风更烈,满院凋零,人没来,却知道了好消息,杜王后闻喜了。
那一夜我与灵犀对坐窗旁,我自娱下棋,她正缝制冬日要穿的棉衣。执事的太监送来一些布匹,又通报了喜讯,太后大喜,让阖宫上下尽裁彩衣。
薄太后向来节俭,如此铺张全为长孙之故,可见她是多么的高兴。
我拣起一枚棋子,揉捏着,犹疑着不知放在哪里。
那太监依然躬身笑着,等着讨赏。灵犀见我如此,擅自赏了些打发了他。
“娘娘,夜深了,睡吧。”她看我仍不放下那枚棋子,轻轻说。
“明日你代我送些东西过去,既然不能前往庆贺,也要聊表一下心意。”我掩饰的笑。
随她走到床边,坐下又起,吩咐灵犀拿来些纸笔。
掌灯,研墨,有些心酸。
虽然知道此行不过是吕后的棋局,却掺杂了些许情感,毕竟如果不出意外,我将在此终老,他也是我相伴一生的夫君。说来可笑,寻常人家的情感,现在却是有些奢求,此时我最该做的就是如同一般后宫嫔妃般,无妒无求,少些梦想,少些企盼,说说容易,只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长叹一声,该写些什么送她或他,百子千孙么,或是执子之手,与之偕老。饱满的墨汁顺笔尖滴落纸上,晕染开来,团团朵朵,仿佛我的心思,模糊不堪。
仍然无法下笔,眼前有些湿润,抬头命灵犀出去,我不愿别人看见我的软弱和难过。
风起了,吹得窗子呼拉呼拉作响,轰轰烈烈的低雷顺殿顶掠过,天空似墨染般漆黑无光。恐怕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再来的将是冰冻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