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纸已经四处飞扬,油灯也忽明忽暗,我依然站在那,木然想着恭贺的词句,寒风吹透衣裳,扎进内里,浑身冰凉。
殿门吱呀一声,我闭眼,无奈的说:“灵犀出去,我不用你服侍。”
“那我呢。”我惊诧回头。心中酝酿已久五味杂陈的泪,在看见他的一瞬,默然滑落。
他快步向我,一把将我抱在胸前,阵阵湿意将我包围,我低头,轻轻拧着他的衣襟,掩饰着失控,不听话的泪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顺流而下。
透过冰冷外裳,他灼热的温度传给我,所贴之处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伸手抚平刚刚拧出的褶皱,他不动,沉默看我。晶莹星泪仍然挂于睫毛,颤颤的出卖了我。
将头转过:“您不该来。”在得知喜讯之日,夫君离开去往别处,妻子情何以堪。她是他的妻,而我什么都不是。
“你不想我来?”刘恒的眉间攒着怒气。
我昂起头直视于他。“想,但是不该来。”
“如果我想来呢,你又能如何。”他的语气渐渐阴郁。
“您是代王,王命大于天,我不能不从。”我虽这么说,目光中却不见屈服。
“好,好,好,那我明天就让你侍寝,看你是怎么个从法。”他扳着脸,眼底的怒火似要喷出来。
不知何时我们的对话中只用你我,似拌嘴的夫妻,想到这我有些失神。
他看我有些呆愣,孩子般的笑起来:“怎么,知道怕了么?果然还有些怕的东西。”
我收敛纷繁的思绪,抬眸看他,两个月不见,又消瘦些,只是面庞轮廓越发的清晰,声音似乎粗厚了许多。
我避过他的眼神,幽幽的说:“嫔妾想拜见王后娘娘,为她朝贺。”
刘恒蹙着眉,“那么麻烦做什么,打发人送些东西过去就可以了。”
“寻遍了身边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只能亲身前往,希望王后娘娘不会怪罪”我用袖子沾拭他脸上的水迹,一下一下,极其缓慢。
他不语,只是抓住我手,上下打量,轻叹一声:“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苦笑,我想要的不过是赤诚相待的真心,却无人能给。“身边可有随行的人?叫灵犀取件衣裳。”
他只是摇头,我却明了,来我这里不能带人,也只能深夜前往。
我起身去叫灵犀,显然灵犀对突然出现的刘恒也惊讶不已,慌乱的寻些干净的巾布帮他擦拭身体,又要去寻衣服,被我拦住。
“起盆火吧。”我低低吩咐道。
熊熊火苗舔舐着木炭,我与他对坐火盆旁。阵阵热浪温暖了身体,水气氤氤氲氲,透着湿热。
相对,相顾,却不相言。我不知以何语气与他说话是佳,更不知自己在他心中所处的地位如何,我沉默,不能言语。
他的侧影随火光跳动,忽明忽暗,间或看我一眼,别有深意。
刘恒随手添加木炭,似不经意道:“皇上病情沉笃,怕是……”
话语未完,适时噤声,目光犀利,双唇紧绷,观测我的神情。
我仍凝视火盆,喉间有些干涩,“怕是纷争又起了。”
刘恒眼含笑意:“可愿与本王携手?”
话说的随意,旁音深远。我静静看他,想分辩话语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你不愿?”他有些意外,眼神中的笑意黯淡下去。
这是第二个人问我可是不愿,两个男人,两个兄弟,那个濒临生死边缘,这个正逢春风得意,我徘徊其中,却只能选择后者,已经不能回头,所以一切悲悯都是枉然。
我竭力保持平静,“你可信我?”
“信,莫名的信。”他笃定,我轻笑。
年少如他才会如此的不设防,轻易便相信与我,低估了旁人的算计。抑或他也如我,明知灵犀的身份却依然选择相信,只为给对方一个机会,让其猜度哪边将会有利,倾心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