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纽约的探险家》第2章(1)

纽约的探险家 作者:(加)韦恩·约翰斯顿


两年了,我们给在纽约的父亲发了许多信,但都没有回音,就连那封关于母亲死讯的信也没回复。

这期间,我跟爱德华叔父和达夫妮叔母住在一起,住在我母亲的房子里,他们是在发现了一份类似遗嘱的东西后才搬进去的。

那实际上是张纸条,爱德华称之为"一句话遗嘱":"我把一切都留给达夫妮。

"母亲走的前一年,祖母就去世了。

从那年起,爱德华和达夫妮成了斯特德家房产唯一的所有者。

我母亲的房子要小些,更适合一对夫妇加一个孩子住。

于是,斯特德的房产被卖掉了。

1888年秋的一天,他们被正式确立为我的监护人,法院判定即使我父亲回来,情况依然如此。

那天,达夫妮准备了一顿特别的晚餐。

她让我穿上我最好的上衣。

她打扮得好像要去什么正式的场合。

披肩下面,她穿了件紧身的丝绸连裙,有裙摆和裙撑,黑绿相间的条纹上点缀了一朵朵的刺绣,也许这是件新衣裙,以前我从没见过。

爱德华穿了件对襟的双排扣长礼服,翻领是绸面的。

他的头发用润发油抹得油光水滑,向后梳着,中间分开。

"喂,德夫林,"就坐前叔母问道,"你最近怎样了?"爱德华吃惊地看着她,好像以前他从没意识到,有他在的时候我还继续存在。

可达夫妮执意追问。

她想知道我的近况:学得怎样,玩得怎样,唱诗唱得怎样。

我回答时,爱德华在自己的盘子里切着食物,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我不得不提高嗓门好让我的话被人听见。

当有关我近况的话题谈完后,屋子沉默了。

风使劲吹,一股突如其来的阵风夹着沙砾和石子撒在窗户上。

爱德华凝视着我身后的炉火,仿佛被什么事驱使,郁闷地沉思起另外的什么事。

我看着叔母,她身穿盛装,好像一腔希望若不满足便很伤心的样子。

我想,为了今晚,她精心准备,精选服装,保证一切安排妥当,并且敦促爱德华也这样。

她试图用自己的打扮来传递无法用言辞表达的情感,却并不巧妙,因此有些令人同情。

祖父家有条规矩:饭桌上要等到大家都吃完后才能讲话。

这也是爱德华的规矩,不过,这规矩不可能遵守,因为他吃得非常慢。

吃着吃着,他好像精神恍惚起来,一边咀嚼,眼睛一边茫然地呆望。

"我们早就在你之前吃完了,你可能觉得我俩在狼吞虎咽?"达夫妮说。

开始,爱德华不理她,可像这样被激了几次之后,他回答道:"你们吃得太快。

""如果你时不时地说几句话,我们可能会吃得慢些。

"她说,但爱德华没反应。

一顿饭就这样吃完了,漫长的沉默时而被叔母的说话和叔父简洁、精练的回嘴所打断。

叔父吃光盘子里的东西,但没推开盘子,叔母就站起身,又给他盛上,同时歉意地看我一眼。

等他吃完,他突然站起来,走进客厅,喝他的白兰地,抽他的雪茄去了。

"你想想,要是只有我们俩,那会是啥样?"达夫妮笑着说。

她隔着饭桌把身子探过来,悄声对我说:"他们擦亮盘子坐等佳肴美味,他却在槽边反刍得津津有味。

"仿佛她认为这个特殊的场合正是透露机密的时刻。

我查了字典,发现了"反刍"的意思。

在学校,我念叨着这个对句,这句话本身没什么恶意,也许是因为我的解释很不到位,没有哪个孩子能真正听懂。

可这句话以及它的作者还有它所针对的那对夫妇被学校的老师知道了,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这句话竟从他们那儿又传回到爱德华的耳朵里。

一天晚上我上楼睡觉时,发现枕头上有一张爱德华写的纸条,上面写道:"听说你到处吟诗作赋,说我'反刍'。

可惜,我的热诚慷慨没有激发你去做更高尚的事情。

"只要报纸提及我父亲服役的远征队,达夫妮总要对爱德华说些俏皮讥讽的话,没有意识到我能听见。

"谁不知道格陵兰 冷?不需要人去那儿带着冻伤回来证实。

"她说。

"白人研究爱斯基摩人。

爱德华,你会不会认为不久的将来,爱斯基摩人也会出现在圣约翰斯的街道上,被派来研究你我?"她又说。

她说的是最近出版的一本书,上面有我父亲的名字,是一本有关格陵兰爱斯基摩人的一个小部落的语言的词典。

"他们被称作'阿库克'。

"她说,"爱德华,跟阿库克人呆一块儿,我再也不会无话可说了。

圣约翰斯的宴会再也不会以争论阿库克人的单词怎么写而告终了。

"一天晚上,在大声地读完一则被困远征队最近被营救的报道之后,她说:"瞧瞧,大家都怎么在说我:'你看达夫妮·斯特德,她大伯子就是那个几个月靠吃狗肉为生的家伙。

'"上床之后,作为回击,爱德华会滔滔不绝地说起我母亲,他的声音很大,肯定知道会传到我的房间来。

"难怪,我兄长跟她结婚两年了,终究还是觉得北极更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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