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纽约的探险家》第15章(2)

纽约的探险家 作者:(加)韦恩·约翰斯顿


莉莉也从没说起过他。

"在探险者当中他颇受喜爱,他说只有这些人才能理解他为何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不过,他们也笑他--笑他不切实际的雄心壮志,笑他朝三暮四的追求目标,这些东西他夸夸其谈,好像已经实现了似的。

今天是北极,明天又是南极,后天则是世界最高山脉的顶峰。

"要是他有自知之明,要是他明白自己并非是天生伟人,也许他会成功的。

但你听他讲话,好像伟人们已经把他算进了他们的行列。

人们禁不住会笑他。

"'我为什么经常被人嘲笑?'在北格陵兰远征的时候他问我。

"'没人笑你。

'我说。

"'妈的,我只是……'他说,'为什么我不能……'他从来没把这些话说完,而只是东拉西扯的,更让人感到好笑。

"他告诉我说,他觉得自己是这次远征队里的吉祥物。

在他看来,之所以成为吉祥物,也许是胡乱之中的选择。

"很明显,从远征一开始,皮尔里之所以雇他,是因为他能欺辱他。

弗朗西斯以为皮尔里是他的朋友,因此对皮尔里的任性一味地迁就。

"远征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可怜他,因为皮尔里那样对待他,让他做最贱的活,好像皮尔里想看看到底有没有弗朗西斯不肯屈尊去做的事。

弗朗西斯,身为医生,却要倒垃圾,为皮尔里的住处扫地板,厨师病了还得顶上。

在"风筝号"上的船员和付钱乘船的旅客当中有这种说法:船上有两个男仆一个医生,而不是两个医生一个男仆。

"不过,渐渐地,弗朗西斯变了。

等到沿陆地返回格陵兰南部的时候,特别是当我们返回麦考密克湾的时候,他开始公开顶撞皮尔里了。

当皮尔里在忙别的事情时,弗朗西斯两眼紧盯着他,似乎想与他对抗,不满皮尔里这样虐待他,不过此时的皮尔里已经尽量地不理睬他了。

有时候,我抬起头,看见弗朗西斯紧盯着我,脸上带着他紧盯皮尔里时的那种表情。

除了一开始皮尔里更乐意接受我的医疗建议以外,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对我不满的。

"弗朗西斯越来越令皮尔里讨厌了。

他死后报纸上刊登的有关他的报道大部分都是真的。

有时,他离开船或红石屋,身上的穿着好像是要去希望公园散步的模样。

他不止一次地脱光衣服,在冰冷的水中游泳,声称对冰冷的水没有感觉。

他模仿爱斯基摩人的样子,蓄着长发,脸却刮得干干净净。

"他告诉皮尔里,等春天到来时,他不愿跟远征队的其他人回去,而是留下来跟爱斯基摩人在一起,他愿意过他们的那种生活。

尽管很显然,弗朗西斯根本不可能抵达北极,甚至不可能再往更北的地方去,但皮尔里还是很愤怒。

"我们大家告诉皮尔里,弗朗西斯要么像许多探险者一样,是要'返璞归真',要么就是得了爱斯基摩人称作'piblocto'的病,一种很快会过去的极地癫狂症。

我告诉皮尔里,最好是迁就一下他,等他自己好转,但皮尔里却当面指责他的一言一行,这只能使他每况愈下。

"北极的夜晚降临时,他独自一人走到外面,来到一堆岩石旁,这成了他的习惯。

他总是坐在岩石上背朝着红石屋,坐在背风、看不见他的地方。

石堆中有一条类似长凳的凸出部分,他可以坐在上面,离地面只有一英尺高,因此他得把腿放直伸出,否则只得蹲着。

他不在那儿时,我自己曾去过一两次。

在岩石上,在岩石前面的雪地里,有许多烟蒂和一小堆一小堆燃了一半的烟丝。

"不难想象,黑暗中他坐在那儿,浑身裹着毛皮,嘴里吞云吐雾,沉思着自己的人生价值,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会一举成名,成为一名伟大的探险家。

也许他相信,因为自己知道漫漫长夜会对大脑和身体产生什么影响,所以这些影响对他毫无作用。

"我们大家都或多或少回避与人交往。

这种病态的沉思因为黑夜漫漫而无法抵挡。

可黑暗却让他愚蠢地以为,与人交往是在浪费宝贵的精力。

每天,当他离开房子时,他告诉我们说他出去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生存办法。

他把我们做的一切都看成是某种错觉的症状,一种证明,这种错觉很可能会相互传染。

"不久,凡是我给其他远征队员开的处方,他都从中找茬儿。

这些人极度虚弱,不知道到底该听我俩谁的。

他说皮尔里锻炼得太多了,皮尔里太太最好不要锻炼(女人最好要做的总是与男人最好要做的相反)。

他说范霍夫书看得太多,吉布森睡得太多,亨森又睡得太少。

我们应当食用煮熟了的罐头肉,不该吃新鲜的生肉。

过了一天,他又说完全相反的话,或者把自己批评的矛头改变对象,挑剔亨森的睡眠方法和皮尔里太太的读书习惯,不过除了我,没人注意他在说什么。

"我不得不经常反驳他。

没病的时候,其他人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但有病时,由于两个医生的意见相左,他们的心中便充满疑虑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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