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晚些时候就会到达了。
”第二天,他随意地说了一句。
出发的时候,我们的三架雪橇跟在他的后面。
我看着眼前的雪景,盼着能突然有什么变化,盼着能突然进入什么极地地带,一块在中心地带有明显标示的地区,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这儿是“极点”。
我驾着雪橇跟上了他的。
“我们到了北纬89度。
”库克医生说道,好像是要给我一直要找的那种确定的感觉。
我们那一天却没能到达,第二天也没有。
“今天肯定到。
”库克医生说道。
“一定会,德夫林。
”狗似乎也感到了我们的兴奋,它们狂吠起来。
不用人赶,它们比平常都要跑得快。
我没法觉得北极点是旅程的终点,只觉得它是半路而已,好像那儿会有固定的宿营地,有充足的食物。
我们穿过一片罕见的平坦冰地,以为这儿就是北极点。
我期待地看看库克医生,他笑着摇摇头。
这样疯狂地走了三个小时后,库克医生拉住了他的狗。
他取出指南针和六分仪,一边看着六分仪,一边开始大步踱起来。
他走得更慢,还看着指南针。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冰在他的雪地鞋下的响声。
他停住了,把指南针放进兜里,抬起头看着太阳。
他指着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
尽管在我看来哪儿都差不多。
“德夫林,我想让你直直走过去,我让你停你再停。
”他说道。
我走着,心里却想着能躺下,能睡在地上。
看上去我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可能走得太远,别人说话已经听不到了,要是那样,我转过身可能也看不到他们了。
“停!”我隐隐听到库克医生的喊声。
我站住,转过身看着他在100码以外,还盯着指南针。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就算这个距离,我也看得到他在笑。
“你到了!”他喊起来。
我四下看看,想找点线索好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在北极点上了!”他喊道。
“你是第一个!”等他开始向我跑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瓦哈和埃图克述克也催着他们的狗向我跑来,其他的狗虽然没人驾驭,也跟在后面跑了过来。
库克医生上下跳着,使劲挥舞胳膊,舞成了一个圈。
那一天是1908年4月22日,一个晴朗而寒冷的日子。
我不敢相信,库克医生竟然会让我在他和其他人之前,成为第一个到达北极点的人。
“北极点,德夫林。
北极点,北极点!”他边喊边向我跑来。
我觉得我也该向他跑去,可我没法让自己离开极点了。
库克医生和雪橇一下子便到了跟前。
狗都昂起头来,几乎同时狂吠起来。
库克医生搂住我的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我抱了起来。
“北极点!”他大叫起来。
“终于到达北极点了!我们到了!德夫林,我们到了!孩子们,我们到了!”我抱着他,跟他一起舞起来。
埃图克述克和阿瓦哈也跳起舞来。
我们第一次尝试便到了北极点,而皮尔里和其他人试了那么多次都没能成功。
感觉就像是站在冰雪的源头一样。
这个所有子午线相交的地方没有时间。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一步便能从地球的一半跨到另一半,一下子便可以从子夜变到正午。
这儿,在极点上,每年也就只有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
每个方向都是南。
没有北了。
“最后是我们的。
”库克医生环顾四周,我也意识到我们永远不会再来了。
“我没法让自己相信,三个世纪以来的荣誉,看起来是这么简单,这么普通的一个地方。
”“最后是我们的。
”我说道。
“祝贺你,德夫林。
”库克医生边说,边从皮帽子的毛边下抬起眼看着我。
“也祝贺你,先生。
”我说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称呼他。
儿子们常常会称他们的父亲为“先生”。
我很惊讶,以前怎么从没想到过。
“她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他说道。
“为我们两个,先生。
”我说道。
过了很长时间,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他点点头,转过身去。
他跪下身,脸埋在了手套里。
他跪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两个向导也跪在了他身边。
我也跪在他身边。
他一只手搂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搂住阿瓦哈,阿瓦哈的手搂住埃图克述克。
我们四个跪在那儿,似乎在为拍照摆姿势。
在这没有其他生物到过的地方,只有永远的晨曦。
我们毫无意义地插了一面旗帜,然后在雪中埋了一个锡罐,里面有库克医生写的一封信,说明到达的人员和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