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她跟李国良说了陈所长明天要来吃饭的事。李国良说：“叫阿三和四喜一起来吧。”余美凤说：“陈所长想不要叫别人。”李国良说：“他怕阿三啦？”余美凤说：“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他要给我们指一条发财的路子，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李国良说：“我觉得现在就挺好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余美凤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样你就满足啦？”说着说着，就哭起来，眼泪流得跟自来水似的。李国良说：“你怎么了？”余美凤不理他。他坐到她面前，她便侧过脸。李国良说：“你倒是说话啊？”余美凤不理他。李国良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说：“我错了，还不行吗？”余美凤说：“别人说人穷志不短，我看你是人又穷，志又短，你去看看，别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李国良一声不吭。余美凤打着自己的头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李国良说：“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余美凤说：“我要过得比别人好，我要别人巴结我，我要不受别人的欺侮。”李国良说：“谁不想过好日子，但我只会开拖拉机。”余美凤说：“你就是怕，没有去做，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李国良说：“我自己有多少斤两，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余美凤冷笑着说：“怕怕怕，除了怕，你还有什么本事？”李国良说：“我又没说自己有本事。”余美凤说：“还是等明天吧，看陈所长给我们指的是什么财路。”

余美凤请了半天假，在家里做菜。那个下午，李国良一共钓到了三条鲫鱼、五条鳝鱼、八只田鸡。余美凤买了一斤猪肉和面精。一共烧了八样菜：鲫鱼炖汤、鳝鱼烧茄子、田鸡炒水盐菜、红烧狮子头、百叶结炖肉、炒青菜、炒花生、五香蚕豆。天黑透了，陈所长还没有来，李小苹肚子饿了，哭着闹着，要吃东西，余美凤用小碗给她夹了一些菜，她坐在后门口吃了起来。闻到肉的香味，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围着她打转。李国良说：“他会不会忘了这事？”余美凤说：“应该不会吧，再等等。”李国良说：“再等，菜就冷了，我去叫他一声吧。”余美凤说：“也好。”李国良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陈有成。

一进屋，陈有成说：“怎么弄这么多吃的，办喜酒啊。”余美凤说：“没什么菜，都是随便瞎弄的，上不了台盘。”陈有成说：“都是自己人，就不用那么客气了。”李国良说：“陈所长说话，就是有水平。”余美凤说：“那你以后要多学着点。”入了席，余美凤叫李国良把门窗关严实。李国良有些紧张，他的腿在抖动，仿佛要接受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陈有成一直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不切入正题。直到喝得脸有点发烫，他才说：“有几句丑话，我要说在前面。”余美凤说：“都是自己人，有话你就直说嘛。”陈有成说：“首先，这个做生意，是要有风险的，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挣钱，赔了钱，可不要怪我。其次，这个忙我不是白帮的，我这个人不贪心，我只要一样东西。”李国良问：“什么东西？”陈有成没说，他点了支烟，然后缓缓地说：“这个嘛，我以后自然会告诉你的。”李国良没有再往下面问。陈有成让李国良坐到他身边，贴着他的耳朵，把发财的路子，细细说来，余美凤的眼睛一眨不眨。李国良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陈有成在他眼里，简直成了活菩萨。

送走了陈有成。李国良说：“美凤头，你说陈所长要的是什么东西？”余美凤心里知道，但她却说：“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呢？”李国良说：“我越想越不踏实。”余美凤说：“我看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要想发财，就要付出代价，等我们发了财，我就给你生儿子。”李国良说：“那我们第一步该怎么做？”余美凤想了想说：“把拖拉机卖掉。”李国良不说话。余美凤知道他舍不得，便说：“等有了钱，你可以再买新的，要不然，我们哪里有钱去买设备？”李国良说：“没有其他办法吗？”余美凤说：“要不，你把我卖了。”李国良一声不吭地抽着烟。突然，他踩灭了手中的烟头，心一横说：“明天我就去问谈师傅，看看谁要买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