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白茫 第四章》1(3)

白茫 作者:盛慧


前方有一座桥,上面巴着黑色的青苔,因为修的年代比较早,桥孔比较小。余美凤说:“这个桥能过去吗?”孔亮看了一会儿说:“过不去就麻烦了。”轮船的速度明显慢下来,最后停了下来,水拍打着船舷。有一个人提了根竹篙量了量桥孔的高度,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他又在轮船的顶棚边比了比,然后说:“应该能过。”轮船又开了起来,穿过桥孔时,能听到明亮的摩擦声。水波在桥孔里晃动,在桥洞里,大家感觉到一丝轻微的凉意。突然,李小苹惊叫起来:“狗。狗。狗。”顺着她的手指,李国良真的看到了一只飘在水面上的黑毛狗。他跟余美凤说:“如果五牛看到了,一定高兴昏了。”余美凤说:“是啊,很肥的一只狗,恐怕有二十斤重呢。”轮船开得比平时慢了许多,李国良不时地看着手表,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办似的。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下了船,李小苹特别紧张,她紧紧地攥着余美凤的衣角,她尿急了,但也不敢说。

洪水进了屋,孩子们特别高兴,小油条一天到晚坐在木盆里,划着桨,在村里窜来窜去。他哥哥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丝网,站在门口就打到了鱼,有柳叶鱼、花和尚鱼、烟囱鱼、小鲫鱼,最讨厌的刀鳅鱼,每次抓到刀鳅鱼后,都要小心地将它放掉,因为它不光不能吃,而且背上的那一排尖刺像刀片一样锋利,轻轻碰一下,就会划一条口子。不一会儿,它又傻乎乎地粘到了丝网上。但小油条觉得鱼越来越不好吃了,因为他姆妈舍不得在里面放油,每次烧鱼的时候,他都站在一旁说:“再倒一点油。”他姆妈倒了一滴,他又说:“再倒一点。”他姆妈说:“以后不准捉鱼回来了。”小油条骂了一句:“小气鬼,老不死。”话音还没落地,小油条就被抽了两个嘴巴,脸上像是贴了两片红树叶。街道上居然还有人卖菜,他们都划着船、打着伞,像往常一样高声地吆喝着。

雨停后,白茫镇到处弥漫着灼热、潮湿的音乐。洪水是一个月后退掉的,墙壁上留下了一条黑色的痕迹,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淤泥。太阳一晒,淤泥就裂开了,空气里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小油条经过砖堆时,看到从里面爬出来一只螃蟹。听到脚步声,螃蟹一动不动地趴着,仿佛在装死。小油条按住了它,它的身子就软了。这时,他看到砖堆里又钻出一只螃蟹。小油条和他哥哥,翻开了砖堆,他们在里面一共俘虏了三十多只螃蟹,最大的一只有半斤重,最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油条把它捏在手里,它不停地吐着口水。水退后不久,躲到城里去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只有崔金光和李国良家的门死死地锁着,锁都生锈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