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步行来,不觉走到陕西省财政厅的大门口,一抬头,便看见挂在门口的牌子。他不禁心中一动,儿子在这里上班,今天既然走到这里来了,不如进去看看,看看儿子工作得怎么样。他迈步向里走去。
门房不认识他,便问道:“先生,你要找谁?”
张自忠摸出自己的证件:“我叫张自忠,我的儿子张廉珍在你们这里上班,今天我路过这里,顺便想进去看看他。”
门房看了张自忠的证件,西安这里是西北军的地盘,张自忠是西北军的高级将领,门房自然不敢为难,便放他进去,并且告 诉了他张廉珍办公室所在。
张自忠走进张廉珍的办公室。父亲意外的出现,使廉珍措手不及,有点慌乱,赶忙站起身来,将父亲让到沙发上坐下:“爸,今天您怎么突然上我这儿来了?有事么?”
“没事。”张自忠答道:“今天家里没人来,我呆在家里觉得闷,便上街来走走。信步便到你们单位这里来了,也就临时决定来看看你。”
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给张自忠端了一杯茶来:“您请用茶。”小孩还显得挺的礼貌。
张自忠接过茶,打量眼前这孩子,虽然显得瘦弱,但眉目清秀,一副机灵样儿,衣着也很朴素。
张自忠不禁奇怪,问廉珍:“怎么?你们单位还用童工?”
张廉珍显得有点腼腆:“不是童工。”他把被张自忠瞧得躲到自己身后的孩子拉了出来:“叫爷爷。”
那孩子恭恭敬敬对着张自忠深深地鞠了一躬,低垂着头喊了一声:“爷爷!”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张自忠被搞糊涂了,瞪着廉珍:“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廉珍双手扶着孩子双肩道:“爸,您听我说,情况是这样的。”
“好,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廉珍道:“这孩子是我捡来的。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原来1926年以来,陕西持续干旱,加之镇嵩军刘镇华部围困西安长达10多个月,许多人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前些日子,有一天廉珍上班,发现有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饿倒在街头。生性忠厚的廉珍心中不忍,便把孩子抱到办公室,喂了一杯牛奶,把他救醒,问起孩子的家中尚有何人,原来他家中都全部饿死了,已经无家可归,他已有四五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才饿昏在街头,如果不是廉珍救了他,也会饿死在街头。廉珍可怜这无家可归的孤儿,便领了他。他不敢把孩子领回家,也不敢告诉父母,把孩子领到办公室,用自己的薪水养活着,并且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学义。所以刚才让他叫张自忠“爷爷”。
张自忠听了,没有责怪廉珍,对他道:“这是好事嘛,你完全作得对。但有一点你作得不对。这事你应该早就对你妈讲,不应该瞒着父母哇。”
一席话,说得忠厚的廉珍憨憨地笑了。
张自忠把学义叫到跟前,问了他的情况,学义一一地作了回答。最后,张自忠站起身来,拉着学义的小手,对廉珍说道:“我把他带回去了,以后就让他住在家里,算是你收养的儿子,也是我们家中的成员。不要让他住在办公室了,这成什么话。”
张自忠站起身来,对学义道:“走,跟爷爷回家住去。家里有奶奶,家里有小叔和两个小姑姑,你可以同他们一道玩,一道上学。”
张自忠牵着孩子的手走了。
廉珍怔怔地望着父亲那强壮、宽厚的背影,宽心地笑了。
这个孩子被张自忠一家收养下来,长大成人,并且还帮他成了家。这是后话不提。
十七
光阴荏苒,张自忠在西安家中“赋闲”了几个月,这一天,他正在家里院中的葡萄架下,摆上一张凉椅,几上放了一杯茶,摇着蒲扇,半躺在凉椅上看书。
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大声嚷嚷:“荩忱在家吗?”
张自忠闻声抬起头来一看,却原来是与他换过帖拜过把的冯治安。
张自忠站起身来招呼他坐。问道:“你怎么今天有空跑到我这儿来了。”
冯治安满面春风:“我们俩可是拜过把、换过帖的好兄弟,我当然应该来看你呀。怎么,难道你不欢迎?”
张自忠:“你来看我,我已是高兴得很,哪会不欢迎呢。”
李夫人听得冯治安来看望张自忠来了,亲自端了一杯茶出来:“冯大哥,你来了可好,他看见你,也许会高兴一些,免得他一天愁眉苦脸的。你们弟兄俩多谈谈,我去让刘妈他们多准备两个菜,中午就在我们这里吃顿便饭,你们两个喝两杯。”
冯治安笑道:“嫂子,你不用张罗了,我一会儿要走,我还要把荩忱也要拖走哩。”
李夫人一听,便知道两人要谈公事,便道:“那好,我就不管你们了。你们慢慢谈。”说着便回到里屋去了。
冯治安望望李夫人的背影,对张自忠道 :“嫂子可是个贤慧人呀,你有这么一个贤内助,真令人羡慕得很。”
张自忠点头不语。
冯治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道:“你知道不知道,总司令应阎老西之约去太原,被阎老西这个老狐狸软禁起来了。”
张自忠又点点头:“总司令也太相信阎锡山这种人了。唉!可惜我现是‘不才明主弃’,想为总司令效力都不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