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紫色耳环(1)

鲈鱼 作者:苏善生


1.烟火盛开,落了一地爱

东北小镇的四月烟花节。

四月,这里的冰雪终于开始融化,山顶上原野上的皑皑白雪,斑斑驳驳地露出黑色的肥沃土壤。这里的土地终于开始复苏,玉米地里的过年旧茬子已经被人刨了出来,散乱地晾在田野边的小道上。这里的春天终于有了生命,枯萎的草丛里开始冒出崭新的嫩黄的芽儿,山坡上的松树林不再乌黑一片,开始泛绿。另一种山野里最耐苦寒的胡杨的枝条也幸福地舒展开来。

东北大山里的春天来了,一年一度的烟火节也到了,每年这一天,等于南方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包汤圆,买来万紫千红的烟火,长长的盘成圈儿的鞭炮,小孩子在大街小巷里疯狂地追逐。

大门口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门口的墙上挂着精致的金黄色小香炉,里面放着软软的麸子,插着大把的檀香。香烟缭绕,随着清凉的春风在城市的上空游荡。

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晌午时聚集在大山的脚下,瀑布飞流而下冲击成的深潭边。在午时搬上红木的长条供桌,上面摆着整鸡整鱼,丰盛的四季水果,精致的点心,滚热的盛在青瓷碗里的汤圆。四个赤着肩膀的东北小伙儿抬来一头褪了毛的肥猪,放在潭水边上。

大的紫铜香炉,手指头粗的檀香。他们以虔诚的心敬畏站在上空的神灵,祈求他们保佑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曾和蓝偷偷跑到山顶,躲在岩石后头偷看他们跪拜的样子。匍匐一地的信男信女一次次地向我们的方向叩拜。蓝手里拿着随手折来的枝条,笑得随风乱颤。蓝说,洛初,你看啊,他们向我们磕头呢。我歪着头,在脑海里苦苦描画神灵的样子。

鱼禾一年一年地老了,还是不放过我。每当蓝和她的丈夫不在家,她都会急迫地找到我,让我听她的话。

她说,初,来。这儿。

我从来没有反抗过。我并不感到什么,意识里她已是我的母亲,她所做的可能是疼爱我的另一种方式而已。我再也不感到难受和羞耻,过早地尝试只是成长的一种铺垫,她让我过早地成熟。

我也应该是爱她的,虽然她是那么的肥胖和丑陋,脸上还长满了褐色的蝴蝶斑,但是她让我苦闷的少年有了无穷的快感。那些瞬间她是那么的柔和妖媚,她莫名地朝我微笑,她想尽法子讨我的好。吃什么穿什么想玩什么,我要的东西她从来不会拒绝。

有一次,她说,初,我真还舍不得你了。

我不回答。这些时候,我沉默得像块木头,我听任她的摆布。

她费尽心思地与我亲近,自然便疏远了蓝。可是蓝从小便不是一般的孩子,她适得其所,不用再受她的约束。她开始经常很晚才回来,鱼禾却也懒得去问。她听任自己的女儿在城市的散乱的角落游荡,她听任自己的女儿的学习成绩一跌再跌。

这样的日子一直安静地过了三年,在我十七岁的时候。

那年,蓝十四岁。

那天晚饭后蓝叫我去山顶上看夜晚的烟花。

在落日的余晖中,蓝站在安图火车站的水泥栏杆旁,望着绵延南下的铁轨。蓝特意选了一件紫色碎蔷薇花图案的粉色到膝长裙,赤脚穿缀着水晶珠子的浅蓝色休闲鞋,戴着母亲的紫色水晶大耳环。

蓝朝我挥手,指着南去的铁路,问我,洛初,远处是什么?

她已经长大,似乎好久已经不再像儿时亲热地喊我哥哥。小时候的她常拉着我的手怯生生地问我,哥哥,陪我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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