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为上校介绍认识了他的四个多年的老部下。首先介绍的是胖子“山田”,他叫左立,曾经是杜先生的日语翻译,现为这儿的临时负责人。他属于那种喝水都要长肉的人,除了长一身肥肉外,他还不幸长了一对斗鸡眼。据说,这也是他离开杜先生的原因。杜先生是个务实的人,对下属的长相并不挑剔,左立的日语说得跟国语一样流利,杜先生喜欢他,让他做日语翻译,顺便教女儿学习日语。在他的帮教下,杜家女儿的日语水准蒸蒸日上,吐字,发音,口型,越来越像左立。这当然是好的,学有所成嘛,殊不知,女儿从左立身上学得太多了,把斗鸡眼也学过去了。这还了得!男靠才,女靠相,杜家的姑娘怎么能举一对斗鸡眼看天下?杜先生的夫人受不了了,走人!走人!就这样,左立倒了霉,也可以说交了运,官升一级,下派了。
第二位介绍的是孙立仁,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那个大汉,当初把陆上校塞进车里的就是他。他是杜先生的保镖,玩刀枪的人,犯命案的人,偏偏取了个仁义道德的名字。杜先生派他下来,当了处长,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这儿需要他,再一个是他年纪大了。他年纪实际上也并不太大,刚过四十。但在中国人的传统里,四十是个坎,过了四十再留在杜先生身边是要跌杜先生身价的,好像他找不到人似的。杜先生怎么可能找不到人?除了躺在坟墓里的人,什么人杜先生都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第三个人,杜先生让他自我介绍,他叫周军,小伙子,二十一岁,是孙处长带来做拍档的。小周以前只是杜先生卫队里的一员,太没名分,当然不值得杜先生费口舌。剩下那个女的,杜先生把她放在最后本来是想隆重介绍的,但她似乎更愿意自我介绍,杜先生刚看她一眼,她便抢先说道:
“我自己来吧,我叫林容容, 容易 的 容 ,双木 林 ,有人因此叫我木木容容,又因此嘛,也有人把我当做日本鬼子。哈哈,木木容容,多像鬼子的名字。”调皮的笑声,热烈的握手,直直的目光,反倒让陆上校有点局促。
杜先生说:“小林上个星期还是我的机要秘书,跟我两年了,我发现她有更大的潜力,在我那儿她屈才了。”
“你信吗?”林容容问陆上校,好像在问一个老同学,“是首座觉得我这个没大没小的性格不适合跟他的班,把我贬下来的。因为是贬下来的,所以你呢也知道怎么作践我,朝我脸上吐口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吐口水,一个晚上都在恶心。所以,我们之间应该是你向我道歉,我一根汗毛都没碰你,你却吐了我一脸口水,还骂我是婊子、母狗,太过分了。我还是个闺女呢,将来嫁不出去你要负责。”
说着咯咯咯地笑了。
能够在杜先生面前这么有声有色地笑,说明她的自我评价 没大没小的性格 的确中肯。这个女人在陆上校和陈家鹄的生命里都将留下深深的印记。她长得算不上漂亮,眼睛太小,皮肤不白,颧骨略高,是那种缺乏媚态的女人。但她的身材是一等的,苗条,修长,小蛮腰,到了夏天,连衣裙一穿,大街上一走,女人都要回头看她。女人对同性外貌的欣赏要超过男人。排除同性恋,一个男人一般不会被另一个男人俊美的外貌所吸引。男人和女人有很多不同,这是之一。
最后杜先生说:“他们都是我百里挑一挑来的,现在都成了你的人,工作为你,生死为你,一切都是你的。记住,现在这院子里的人除了他们四位,还有警卫班的人,有多少?”
孙处长答:“十一个。”
杜先生说:“那也就是这十五个人是值得你信任的,其余的人是从长沙转移过来的。坦率地说,不是我亲自物色的人我都不信任,今后你要一一排查他们。这儿今后是党国心脏的心脏,秘密的秘密,绝不能有异己者,宁愿有错案也不能放过一个嫌疑对象。我命令你,在没有排查清楚之前,那些人一律不能走出这个院子。”
陆上校应道:“是。”
杜先生指着老孙:“这个任务你可以下达给他,他跟我十多年了,拿奸捉贼的事干得不会比你差。行了,你们去忙吧。”
老孙和小周随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