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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归队 (1)

解读傅雷一家 作者:叶永烈


即使想到你,有些安慰,却也立刻会想到随时有离开你们的可能,你的将来,你的发展,我永远看不见了,你十年二十年后的情形,对于我将永远是个谜

(傅雷致傅聪。1961年8月19日)

1966年11月里,傅聪才从法国的一位朋友那里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他的脑海中,回响着苏轼的那首《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

一些外国记者得知傅雷夫妇的死讯,马上赶来,要傅聪发表谈话。他们的用心,是不言而喻的。在那样的时刻,傅聪仍是坚定地恪守他的原则,他决不出卖自己的灵魂。

为了表达对双亲的悼念之情,傅聪只是在一次独奏音乐会上,向观众说了一句话:“今天晚上我演奏的节目,都是我的父母生前所喜爱的。”傅聪用他的琴声,寄托着深切的哀思。这是他在公开的场合之中,对父母的离世所表达的唯一的方式。

许多朋友都劝傅聪,既然你父母双亡,你在国内没有“根”了,你更不必回去了。

“不,不,我的胸膛里跳动着一颗爱国的心。我酷爱生我育我的祖国。父母的去世,更加重了我对祖国的思恋与怀念。我多么想有机会回到祖国,把艺术贡献给人民,用我的琴艺向哺育了我的祖国和人民进行 反哺 。”傅聪期望着有朝一日归队!

他多次以各种不同的途径、方式,向祖国表达他的返归之意。无奈,历史的误会尚未消除。(图58)

傅聪关心着祖国的命运。他订阅了许多中文报刊,他也从外国报刊、广播、电视中,时时关注着来自祖国的消息。

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先生访华时,傅聪又动心了。他托朋友转达了他想回去看看的心意,但是没有回音。

1977年初春的一天,傅聪和他的妻子驱车外出,忽然从汽车的收音机里传出中国中央乐团演奏的贝多芬第五交响乐,他的心颤抖了。他已经有20年没有听到中央乐团的演奏了。

伟大的贝多芬的作品,在中国被荒唐地禁止了十年之后,终于又重新出现。他想,也许是时候了。

这年,傅聪打听到与他断绝音信十多年的弟弟阿敏的下落,给他写了信。在信中他叙说了自己的思乡之情,说不知哪天能够再看到故乡上海的风光,见到日夜想念的亲人和朋友。接到阿敏的回信,傅聪才知道,弟弟本来在外交学院上学,要培养为外交人才,由于父亲问题的牵连,后来到一所中学教英语。

1978年11月,傅聪的老朋友、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后为院长)吴祖强率领中国艺术教育代表团,去英国访问。当年,傅聪在波兰留学时,吴祖强在苏联留学,他们之间有过许多交往。傅聪很希望在伦敦见到吴祖强,可是,很不巧,当时他即将出发去瑞士演出,他托英中文化协会的朋友转告吴祖强,回来后一定要去拜访。

傅聪在瑞士结束演出后,匆匆赶回伦敦。他看到吴祖强给他留的地址,欣喜万分。当天晚上11点,知道吴祖强回到旅馆,他就急切地直奔到那里,到了旅馆,吴祖强看见傅聪穿着一身中式棉袄,傅聪看见吴祖强竟已头发灰白,都愣住了。在热烈地握手时,傅聪的视线模糊了!虽然他在英国见过很多中国来的人,但是见到吴祖强,他的心情格外激动 因为他把吴祖强看作祖国的代表!傅聪向吴祖强倾诉了别离之苦,思乡之切。他恨不得把他的赤子之心,掏出来给祖国看!他的话像开了闸的水,哗哗流个不停。是啊,1958 1978年,整整20年积在内心的话,都想向老朋友倾诉 子夜之后,傅聪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那一夜,他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几天之后,当傅聪在伦敦伊丽莎白音乐厅举行独奏音乐会时,吴祖强带领中国艺术教育代表团出席。为了表达对祖国亲人的谢意,傅聪在独奏会即将结束时候,加演了他最喜爱弹的《牧童短笛》。这是贺绿汀在1934年写的名作,它描写了牧童在牛背悠闲地吹笛,漫游于中国南方水乡。傅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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