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至少有半年时间没什么音讯了。链链像风筝一样暂时断落在巴黎,落地时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似乎会就此停留,或说不定等人来打捞。但跟山真的有好久不联系了。
“怎么你又在画图啊?”这是链链能想起的最简单的应对,也是记忆力,山通常都在熬夜画图的时候打电话给链链。如今这一场复杂的情变,已经因为太多人事的混杂,变得难以定义了。链链能记起的,只有北京夏天那些闷热的夜晚,两个人点灯熬油工作的情景,那时候山都是凌晨四点钟才能睡觉。“小姐,麻烦看看你电话上的号码”。链链顿了一下,脖子后面冒凉风,有种紧张的预感――果然,那是个巴黎的号码。“不会吧,你,那么夸张,你来出差的,跟宋工他们一起?”
“不是,我自己来的,你从来没给我一个确切的解释,我不能就这么放了你,我终于找到个时间来巴黎。现在,呵呵。”
山的语气永远带着怜爱和宽厚,他是链链生命里最放心的男人。链链笑了,其实很惭愧。确切地说,是她离开了山,为了她神往的自由乐土,她一句解释没有就离开了。
两天以后,链链和山在塞纳河左岸咖啡馆处见面了。这两天的时间,G像蒸发了一样没再有任何信息。
这个叫les deux maGots的咖啡馆是之前链链对法国最美好的幻想,今天,她觉得这里更适合山。
“抽吗?”山从兜里掏出一盒烟。
“中南海!山,你也抽烟了?”链链最熟悉的烟,接过一支点上。
“夜里画图无聊,偶尔玩玩。”
“怎么样,最近都怎么过?”
“能有什么,单位里的人都给我介绍对象,相亲呗”。(交换位置)山撇着嘴笑笑。
“有看好的没?”
“没有,都不行,不如你漂亮。”
“哪能啊,别要求太高,都像我这么漂亮也难找,差不多就行了,太漂亮你也看不住。”
“你可把我害苦了 (去掉字空),起点太高,下不来了。那些姑娘还真好说话,就见了一面就同意了,还跟介绍人说马上要进一步发展。”
“哈哈哈。”
“你说她们怎么那么土,没一个像你这样的,脾气比谁都大,死犟还不讲理。嘿,你说我是不是(加入)犯贱,那些小鸟依人的过日子多好使唤,我怎么偏跟你这儿较劲呢?!”
“谁说不是啊!”
“我妈都说了,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说凭我这条件,长得又帅,工作又好,有北京户口,刚买了大房子,又能赚钱又不乱花钱的人,那不是想找啥样的就有啥样的。活活被你糟踏了大好青春。”
“哈哈哈,男人不着急啊,越成熟越是钻石王老五。”
“你就别害我了,其实我也不好找了,人家姑娘要是知道当年我掏钱把女朋友送出国,又被人甩了,肯定没人敢跟我,肯定是我脑子有毛病啊!哎。”山说着故意瞪大了眼睛目光尾随着桌边过去的一个凹凸有致的白人女孩。“嘿,那个白人姑娘身材不错啊。”
链链马上错觉自己又回到了和山一起住北京新街口的时光,心里面有个东西被勾起,酸酸的。“想那些干嘛,我们现在都自由了,多好。”
“是真好吗?带我去你家里看看,看你住个什么狗窝?”
“啊?”
“啊什么?”
“怕被你,强奸。”
“靠,你可真自信,怎么就知道我还对你兴趣?我就不能另有新欢了?”
“那走吧。”
就算远在法国,一个人过久了寂寞的日子,一旦熟悉的人熟悉的气息到来,链链都马上觉得世界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有种说不出的依赖。
“房子不错嘛。”显然链链打扮过的小木屋给山很好的印象。就离地铁出口几分钟的路,门外面是个小花园,房东栽了很多小花,色彩鲜艳青翠。
“这可比那什么‘留学东京的日子’强一万倍了。”山放心了一样。
跟山并排站在窗前,山还是那么高大,皮肤变黑了一些,他一到夏天就这样。链链看着眼前寂静的花园,忽然想起几个月以来,有无数个晚上,她就是一个人这样对着这个花园发呆,没有人来说话。她白天起来就拼命地工作,生怕被世界遗忘了一样。她不由自主地搂住山,头靠在他的棉质衬衫上,所有的疲惫都瞬间消失了。(,)好像在云上一样。
“嗨,嗨,你怎么投怀送抱啊。”
“靠,美的你。”链链连忙推开山,把几绺散乱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好让两个人的界限马上清晰起来。
链链提前买好了菜,她做了简单的法式沙拉,芝士拌牛油果虾仁,从餐馆定来了奶酪蜗牛,还做了蘑菇炖豆腐,喝威士忌开胃酒,以及餐后的波尔多红酒。链链平时还很少准备这么正式的饭菜,忙得不亦乐乎。山抱着肩膀靠在门框上一旁打趣,“这资本主义国家就是锻炼人,你在北京一双袜子都不洗,现在在这儿改造得不错嘛。”山的位置一直没变,在链链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给她所有支持,从北京开始就这样。
晚餐的效果很令人满意。其实有人来分享晚餐,本身就已经是令链链开心的事了,何况又是跟远道而来的山一起。晚饭后,链链提议去不远处的意大利广场逛逛,那里是中国城的入口处。链链一直觉得对于中国游人,除了卢浮宫,巴黎圣母院这些举世闻名的大景点以外,其实中国城也是个很值得看的地方,铺天盖地的中文招牌,至少有让游人产生时空错乱感觉的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