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旁的花车上布满着各种颜色的彩灯,小孩子兴奋地坐在旋转木马上,跟着音乐转着圆滑的弧线。链链摸出手包里的烟,自己点上一支,山有中南海,就拒绝洋烟了。小孩子还在幸福地笑着,金卷发灰眼睛的白人小孩像布娃娃一样好玩。链链忽然觉得他们脸上的笑容混合着彩色的灯光变得那么迷离和跳跃。
链链拉住山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山还是意犹未尽,第一次来巴黎,他被这个城市深深吸引了,边走边说:“你还是得感谢我,把你送来这么好看的地方。”
链链要做的是关上房门,脱掉衣服,紧紧地搂住山。山健康的中国香皂的气息一下子就把链链笼罩了。“你,你想……资本主义怎么……你还是那么任性。”山其实还来不及消化眼前的情景,但他怀里是两年前那么熟悉的身体,如今她没胖没瘦,只是明显要冷漠一些,他只有把她搂得更紧,他不知道自己是快乐还是忧伤。
链链随着山的呼吸在大海上起伏,那潜藏的顶端慢慢接近了,终于,它洪水一样爆发了。链链四肢麻木、大汗淋漓地僵硬在床上,舔舔嘴唇满足地回味着,眼睛变得有点潮乎乎了,高潮,来的(得)那么饱满充实,又完全在意料之外。此前,链链与山有过三年之久的同居时光,而今晚,却是她的最完美的(加入)高潮。
山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没有要留下来过夜的意思,他仍然穿好衣服,凑过来,拍拍链链红扑扑的脸蛋儿,“我回旅馆了,你睡吧。”门,轻轻关上了。
链链先傻坐了一会儿,简单冲了澡,干脆直接睡去,她想让这麻木的感觉停留得长一点儿。第二天早晨,链链醒来的时候,已经一屋子的阳光了,链链的房间有两扇宽敞的大落地窗可以通透阳光。“嗨,你醒了吧?”山的电话马上打来,“今天去逛哪里?我可以给导游一下。”
“呵呵,不必了,大小姐,我马上到机场了,回北京,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呢。”“什么! 你发神经啊,那你来巴黎干什么?”链链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赤裸的光滑的乳房。(,)糊涂地回忆着自己的身体跟这个要回北京的人,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来巴黎看你呀,但我不想要你的什么解释了,按照你的想法活吧,我觉得我有必要相信关于命运的一些东西吧,我也没什么头绪。”又顿了一下,山说:“以后有其他男朋友的时候,要贤惠点儿,像昨天那样就挺好,做饭技术再长进点儿就更好。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宠着你。”山的语气很平静,一贯的宽容,甚至有些殉道般的诚恳。
“你别讨厌,那你走吧,路上自己小心点儿。”链链回复了之前的姿势,马上调整了语调。“这就对了,像个小媳妇一样。”
电话挂断了,链链想象山的飞机在两个小时以后就会起飞,就又裹了被子躺下。时空真是个巨大的魔洞,两个小时已经可以让两个人从此在人群里淹没,没有任何关系。链链把被子蒙过了头顶。
哇,电话又响了,这一次链链头重脚轻地抓起电话,才发现身上还穿着海滩回来的衣服,背包扔在地上。哦 (去掉字空),原来这(睡了)一觉,刚刚做了个梦,居然梦里是山,她们离婚半年了,她会做一个好像电视连续剧一样的梦?!她痴痴地笑了一下。电话是G打来的,还是那副无所谓的口气,他下午抓紧机会去了趟高尔夫俱乐部,刚从练习场回来,那个球场简直是他的天堂,每次回来他都神清气爽,脾气也好得多。
“你在睡觉吗?宝贝,我呆(待)会儿开车去接你吗?”
“你别来了,我不想去你那儿,在家里舒服点。”
“嗨,你不是在跟别人约会吧,都不想见我了?还在生我的气吗,好了,我们的旅行已经结束了。”
“我是说,我不想紧张,跟你在一起,我总是紧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麻烦,我受够了,工作已经让我很累了,我想生活简单一点。”
“我只是要求你穿得优雅点儿,其他都很好啊。你应该学会像个成熟的女人,我们不在电话里说这些了,我困了,你不来的话,我要去休息了。”
链链好像不是他的女朋友,而只是个孩子或小学生,等待他来发号施令,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何自己感觉到的东西似乎都没有讨论的必要。卡若琳早就警告过链链,说这种像丈夫一样的情人最没劲,大资产阶级,早离开最好。
晚上,链链不情愿地被车拉到叫casino的老式巴黎剧院门口,她几乎有点忘了她们之间的不快。那里有令人怀旧的卖花女,挎着花篮,白皙、幽怨,好像经历了很多岁月。歌剧开演前,门口还像小学校一样响起清脆的铃声。里面十九世纪的装饰,古典,朴实,透着木结构的轻盈。曾经有一秒钟,链链侧头端详了G,在这个古典雍容的剧院里,动听的法语歌声,橘色暖和的灯光下,身边坐着一个高大挺拔的情人,是个多么恰当的组合啊。但也只有一秒钟,她马上扭转头,他那白色硬挺的衬衫领好像扎到了她的眼睛,她知道,悬在心头的,还有他那不可一世的骄傲或可能是浅薄,“我要逃离他。哪怕我是错的。”链链对自己说。
链链的随时逃跑的姿势也曾经是G嘲笑她的理由,他说链链逃离了父亲,逃离了大学时代的男友,逃离了中国,现在又在想办法逃离他,他预言一样的说,链链将会逃离所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