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汽艇最终停靠在一座巨大的干船坞旁边。一艘26000吨级的战列舰“格奈森瑙号”(Gneisenau)停放在这里。主人们决定向我展示这艘军舰。他们很迅速地向我介绍说,这艘军舰也在进行大修,而且我必须承认在我能看到的船体一边,没有任何孔洞。我们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参观这艘庞大的军舰。我对军舰上军官与士兵之间的同志情谊感到惊讶,而且我注意到陪同我前来的“一次大战式”的中尉也是如此。有四、五名高级军官陪同我参观军舰,当我们走进一个舰员舱时,水兵们并未如我所预料的猛然蹦起来并“咔”地一声敬礼。舰长一定注意到了我们的惊讶表情。
“这是我们海军的新作风。”他骄傲地说道。他还解释说在这次战争中,所有德国军舰上的士兵所得到的食品种类和分量与军官完全相同。在上次大战中情况并非如此,他引用了一些海军中流传的口头禅,以证明官兵伙食平等消除了不满情绪并有助于赢得这场战争。我记得,毫无疑问他也记得,1918年革命就是在基尔由心怀不满的水兵们发动的。
当我们乘汽艇返回岸边时,一轮辉煌的满月在覆满白雪的山后冉冉升起,在水面上撒下一片银辉,军舰的轮廓清晰可见。回到旅馆后,我们讨论了播音计划,播音将在一艘潜艇补给舰上进行,一艘刚刚返航潜艇的艇员将在那里庆祝圣诞节。海军军官们同意晚上9点与我碰头。我们将乘车前往那艘补给舰。播音定于10点15分开始。9点钟到了。一个军官也没有露面。9点15分。9点30分。我对那艘军舰停泊在哪里毫无所知。即使我知道,我也怀疑出租车司机能够在灯火管制中找到地方。10点差5分,我的海军军官们终于露了面。我们恰好在播音开始前赶到舰上,虽然我曾计划进行一次或两次排练,而且我们至少需要进行一次排练。沃尔夫·米特勒(Wolf Mittler),帝国广播公司派来帮助我播音的一个身材高大、脾气温和的小伙子,赶忙组织艇员们――他们围坐在船舱里的一张桌子旁边――唱起了圣诞歌曲。港口上空的月亮已经高高升起,月色是如此美丽,以至于我决定在顶层甲板开始此次播音,先描绘一下周围的美景。不过领头的海军军官警告我,看在上帝的分上,千万不要告诉英国人整个德国舰队都在这里,此时此刻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我将在月色照耀下在甲板上开始播音,然后再带着我的麦克风滑下一个舱口,来到下层舰员舱,播音的主要部分将在这里进行。开始时进行得非常顺利,在用完我的形容词后,我开始顺着舱口爬下,手里紧紧抓着我的便携式麦克风。唉,我到底不是个水手。在我终于爬到舱底――不管水手们管它叫什么――时,我撕破了一只袖子,打碎了系在我腰里的秒表面。但我当时并未注意到此事。我跌跌撞撞地闯进了舰员舱,转播了水兵们演唱的歌曲,描述了这些士兵如何乘潜艇执行攻击任务后返航并在这里庆祝圣诞节,再让志愿兵们用英语说几句话,节目进行得非常顺利。我扫了一眼我的秒表看时间还剩多少。秒表面已经碰碎。我向舰长打手势,示意要看他的手表,但他没能明白我的意思。最后我断然决定结束播音。后来柏林告诉我们实际只剩下10秒钟。在一片匆忙中,我们都忘记了新闻审查员。我还即兴发挥穿插了一句话,即“莱比锡号”受重伤但并未被击沉。很明显没有一位军官懂英语,因为他们都一声不吭。
这些强壮的小个子水手们在为欢度圣诞节而布置他们的“黑洞”――那当然得算是个黑洞――时所表现出的聪明才智令我吃惊。在一个角落里放着一棵圣诞树,电子蜡烛将其照耀得辉煌灿烂,在舱室的另一边水手们临时支起了一些奇异的圣诞节展品。其中一件是个微型的溜冰场,周围是白雪覆盖的山区景点,一对对小人在上面作着有趣的花样滑冰动作。一套精巧的磁力装置使得花样滑冰者做着动作。另外一套展品则显示了英格兰的海岸线,一套电动装置为人们表演了一场非常逼真的海战场面。播音过后,我们围坐在一张长桌旁,军官和士兵们混坐在一起,令陪同我前来的中尉十分吃惊,人们又唱又聊。舰长端来了罗姆酒和茶水,然后一箱又一箱的慕尼黑啤酒被拿了出来。中尉和我对于对着瓶子喝酒都感到有点困难,因为没有杯子。到午夜时分,所有人都喝得有些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