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龙连续多年编造这样的损益报表，要么是昏了头，要么就是有恃无恐，现在看来肯定是后者。如果上级领导明察秋毫，郑天龙绝不会安然无恙地蒙混这么多年，早就该被兴师问罪了。显而易见，这是上下沆瀣一气共同完成的"杰作"。看来，中纺集团的情况远比想象的复杂和严重得多，要揭开这个黑幕，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谋略。

周子敬不停地喝水，思索之中倏然感觉周围出奇的安静，仿佛整个机关已经人去楼空。他十分蹊跷，忍不住出去查看，连续巡视了几个办公室，果然空空无人。当他推开企管处的门，里面只有那位齐伟同志独自一人在坚守岗位，他正埋头举着放大镜全神贯注地阅读当天的报纸。

齐伟意想不到周子敬会突然出现，脸上现出几分惊讶："周主任，你怎么回来了？"

周子敬笑着坐在齐伟的对面："应酬完了，应该回来呀。"

齐伟有些奇怪："下午没安排活动？"

周子敬不解："安排什么活动？"

齐伟迷惑地望着周子敬，神情怪异。

"你先告诉我，咱们单位的人都去哪了？"周子敬问。

齐伟回答："都回家了呀。"

周子敬一愣："谁安排放假了？"

"都是自己安排的。"齐伟面无表情。

"自己安排放假？"周子敬大惑。

齐伟笑了："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领导们中午出去应酬，下午肯定不会回来，大家就趁机给自己放假了。久而久之成了惯例，谁也没想到你这位新主任还能杀个回马枪。"

周子敬似乎有些明白，但还是懵懂："应酬完了不回来，做什么去？"

齐伟语气揶揄："领导们有活动呀，比如玩玩麻将，洗洗桑拿……"

周子敬彻底明白了，这是领导干部们行为腐败所造成的连锁效应，上歪下邪，已经蔚然成风，究其根本也怪罪不得下面的普通干部。但是，政府的职能机关居然是这样一副懒散的工作状态，怎么能够发挥职能作用呢？

周子敬故意又问："你老齐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放假呀？"

"唉，积习难改呀！"齐伟自嘲，"我这也是想不开，坐不够钟点舍不得离开这张办公桌啊。"

"好！"周子敬大声称赞，情绪有些兴奋，"就冲你这'积习难改'和'想不开'，你还是多年以前的那个老齐！"

"可你还是多年以前的那个周处长吗？"齐伟冷冷反问。

周子敬哈哈一笑，站起身："走，到我的办公室去，我正有事情要对你说，咱们老伙计好好聊聊。"

两个人来到周子敬的办公室，双双坐在沙发上。

齐伟习惯地掏出香烟，刚要点燃又停住了，迟疑地问："周主任，你这里可以抽烟吗？"

周子敬有些不悦："你这个老齐，还跟我这么客气！你随便抽，只要别引起火灾就行。"

齐伟笑着点燃了香烟。

周子敬又道："还有，你以后不要总是主任主任地叫，就叫我老周，你老齐有这个资格，也同我有这份交情。"

齐伟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感觉欣慰地点点头。

"说说吧，你老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周子敬打开话题。

"不怎么样啊，"齐伟一脸苦笑，"我是个不入流的人，只得坐冷板凳。"

周子敬问："怎样才算是入流呢？"

齐伟赌气地回答："所谓入流就是追着领导拍马屁，昧着良心干缺德事。"

周子敬摇头："这叫什么入流？这是不入流呀。"

"在中州，只有这样的人才算是入流。"齐伟情绪忿然，"比如那个毕然，多年以前不过是我手下的一个办事员，自从追随了死去的袁主任之后便步步高升，如果这次不是你占了这个主任的位子，这家伙差点升任一把手。还有那个万有金，原来不过是给袁主任开车的司机，把领导侍候舒服了，也混个乌纱帽戴在了头上。"

"你可不要言过其实呀。"周子敬故意激将。

"算我没说。"齐伟不但不受激将，反而戛然而止，闷头抽起烟来。

周子敬见怪不怪："你这个老齐，还是这样的犟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