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几天，霍瑶高中同学纷纷回乡，同学聚会此起彼伏。一年不见，男生彼此拍拍肩，女孩子就凑在一起谈论衣服头发学校同学。

霍瑶是一个随和的人，但是她和高中同学们并算不得亲密。首先霍瑶自己太过于出色，其次她的友情不难得到，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珍惜。这样的同学聚会开始一两次还很有趣，到了后来就变得单调。霍瑶同妈妈抱怨：“不去没劲，去了也没劲。”

周六一大早，林净在客厅叫：“小玉，你的电话。”

霍瑶披散着头发揉着眼睛出来，心道只怕又是聚会，并提不起什么兴致：“喂，哪位？”

对面是一把略略沙哑的声音：“霍瑶？我是安然。”

一点惊喜让女孩子欢叫出来：“呀，是你啊！什么事儿？”霍瑶的欢喜也让安然开心起来：“不是说好了一起去音乐学院玩？你今天有空么？”霍瑶歪头略想一下：“好啊。”安然笑道：“外头下雨呢，这样，你也别带琴了，咱们去使别人的。”霍瑶惊奇一下，“哧”的一声笑了：“还可以这样。好啊，那几点？”安然笑：“十点，音乐学院门口，怎样？”霍瑶干脆答道：“好。”

出门的时候外面果然在下雨。T城的雨同北京的不同，缠缠绵绵。霍瑶撑起一把伞，把这万缕雨丝挡开。因下雨天凉，所以穿了上次买的半袖掐腰白衬衫，白色亚麻七分裤，脖子上系了一条小小的蓝色短丝巾，显得青春俏皮。

虽然精心打扮，看见安然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安然今天居然穿了一条长到脚踝的烟灰色夹银丝长裙，脚上挂了一串脚链，走起来丁当作响，除此之外全身再无装饰，连头发都只编成一条大辫子耷拉在胸前。素到极处反而显出年轻女子的艳来，只站在那里就让人不敢逼视。

霍瑶由衷道：“你真好看。”安然不以为然，掩嘴笑：“各花入各眼，我哥今儿早晨还说我打扮得像个老太婆。”霍瑶吃惊而笑。

因为在假期，又是周末，今天音乐学院里人迹寥寥。安然给霍瑶一一指点：“这里是食堂、礼堂、大课教室，呀，转过去就是琴房。”

琴房比霍瑶想象的要小，整整齐齐的几排，里面无一装饰。安然轻车熟路地打开柜子，寻出三把琴来给霍瑶选。霍瑶最终选了一把音色甜蜜的，随口问道：“这些琴是公用的么？”

安然笑：“哪里，是我打电话问人借的。平常也这么放着可不得了。”

两个女孩子随便找了一个琴房，钢琴谱子都是现成的。两个人试探了一首莫扎特就一发不可收拾，海顿、贝多芬，一首一首接下去，只觉得心意相通，无限舒畅。

再一曲，安然停下来。霍瑶也顺势把琴拿下来，侧身靠在窗边。雨还没有停，透过窗子看出去，外头的天色青灰。安然笑：“你用这把琴还真是合适，我也没想到，还以为你要拉一阵子才能适应。”

霍瑶笑：“这琴和我的那把很像，用起来很合适。不过我建议把琴弦一起换一次，这根D弦不是这一套里的，用得久了把有点大。”安然奇怪：“还有这样的说法，我回头跟海子说去。”停停又笑，“我从来不知道他这把破琴拉出的声音可以这么好听。”

两个女孩子叽叽咯咯地笑做一团。

半晌霍瑶笑：“呀，我一直想听一遍现场的德彪西的《月光》，安然你弹一个好不好？”

安然侧头想想：“德彪西不是我拿手的，你等下，我给你找一个人来。”说着果然起身一路丁丁当当地走出去。

霍瑶一个人留在屋里，等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无聊起来。四面的墙是雪白的，那老式的日光灯管隐隐地嗡嗡作响。因为屋里的亮，外面越发显得黑起来。冷雨敲窗，一声一声都嘈切清晰，如同打在心上。再等半晌，心里隐隐透出一股不安来。各种思绪翻腾来去，妈妈、许娴、课业、音乐、未来…… 甚至李益……而此刻的自己，却在T城的一个小小琴房之内。霍瑶想象着自己从窗口飘出去，从远处，从雨里看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