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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一位少女穿过城市(二)(13)

跟随一位少女穿过城市 作者:胡凌云


胡熊感到尴尬的另一个原因,是每次晓野兔子出现时他都在发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思想比暴露身体更危险,她出现时他感觉就像明星走光或是被捉奸在床。

又发呆呢?晓野兔子远远倚在卧室门边笑道。

哦,我是书呆子,发呆是我应该做的。胡熊转头望着她,虽然有些脸热,但还是保持镇静。

您刚才脸上的微笑很神秘啊。有啥开心事也跟咱说说?她盘着手款款走来。

想起初恋了。胡熊也不明白自己会脱口而出。

看着黄瓜和西红柿,就能想起初恋?

是啊,很鲜嫩,很多汁。就想起来了。

晓野兔子笑了。第一次听您,一位工程师,用这些词。不过,这黄瓜和西红柿都不够甜啊。

不够甜,才是初恋。

晓野兔子笑弯了腰。胡熊看着她,不由得也笑了。过了好久她才平定呼吸,说:那么我猜您的初恋是单相思?所以不甜?

嗯,对,因为没时间谈恋爱。我是书呆子。

好吧,我赶紧去找本书看!既不是书呆子又不谈恋爱,没法交代啊。晓野兔子笑着躲进卧室。

休息日午后,晓野兔子常问胡熊有什么打算。头一次问的时候他愣了一下,说,您问的是未来?她就笑,说她问的是今天。然后她后来每次都问您有什么打算,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胡熊想起自己发呆时其实正是在想这个问题。只不过她问的是今天,而他想的是未来,被这么一问,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并没有什么打算,就照实说没打算。其实他想说您要做什么我都乐意参加――这也是为什么他既不看书也不睡觉的原因。他等待着未来变成现在。

晓野兔子提过想看看海,但需要开两个钟头的车,她说她还没那么强烈的激情。公寓附近没什么好玩的去处。胡熊窗下的大街永远车水马龙。晓野兔子窗下有个游泳池,在正午的阳光里很耀眼。隔池相望是另一排公寓,常有小孩子在那里又叫又闹,阳台上偶尔还有个把无所事事的那男人在那里端着啤酒东张西望,或是没完没了地打电话。所以她的百叶窗总掩着,胡熊偶尔往卧室门里张望,只看见一片幽暗。

晓野兔子虽在古都手脚勤快,到了休息日,脑后精神的小刷子一解,懒惰的本性便暴露出来。比如,每次洗衣服都是胡熊跑腿。她还要求把二人的衣服分开洗。这一点胡熊可以理解,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咱俩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她说。而且你的衣服上都是大油点。她说。不过可以一起烘干,省一块两毛五。因为洗衣服的硬币都是她给的,自然不能说她吝啬。她每次给他三块两毛五,正好可以洗两锅,烘干一锅。他喜欢用锅这个量词,她说这是当二厨的后遗症。

不准偷看。晓野兔子递给胡熊一个口上带拉索的黑布袋。他到了洗衣房,找个空洗衣机,揭开盖子倒进洗衣液松开拉索闭上眼把所有内容抖进机器里――他是个诚实的人。回屋待四十分钟,再跑一趟,将衣服从两台洗衣机会师到一台烘干机里,投进剩下的一块两毛五,过一小时再取。钱是她出的,但我既然跑了腿,也就不算占便宜。胡熊总能找到让自己心平气和的理由。

胡熊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在退步,休息日更是心猿意马。洗衣机房里有好几排洗衣机,他常忘了自己用的是哪两个。这世界有太多的人穿蓝牛仔裤和白T恤,特别是住在这个公寓的体力劳动者们。洗好的衣服拧成麻花盘在机器里难以辨认,胡熊只能揪出一两件来看看。来来往往的大姐大妈们对他的搜寻熟视无睹,因为她们也常这么干。按理说这些全职家庭妇女不会在家务上健忘,只不过她们是大家庭,一次要洗好几锅,每锅也不挨着,所以找不到需要到处翻翻也完全可以理解。她们大多是老墨,几乎不会说英语,看见一个生猛小伙在没头没脑地搜寻时,总是露出同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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