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仿佛航过黑暗(1)

当贝利遇到艾丽斯 作者:(英)贝利


1997年1月1日

牧羊犬云儿一听到“玛格丽特?撒切尔”这个名字,就会扯起嗓门吠起来。这位英国首相常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社会”这种东西。当然,使用这个名词时她并没有加上引号。她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在我看来,这种说法不太正确。她应该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民”这种东西。今天,使用这个名词时,即使我们把它放置在――不论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 一个特定的语境里,它也只能产生某种含糊的意义。事实上,“人民”是一个虚构的群体,被政客们挂在嘴皮上,以民主政治之名哗众取宠。相反的,“社会”现在仍然是一个中性的、描述的字眼,放置在任何上下文里,它都会产生明确的意义。只有一个方法,能够把“人民”放置在适当的上下文里,让它产生比较明确的意义,那就是把它当成“普通的人民”使用。在电视上向全英国民众发表新年贺辞时,坎特伯雷大主教就曾使用过这个纯粹感性的措辞。事实上,每一个“普通人”都不普通,各有个性,有时还会显得非常怪异呢。

听完大主教的演讲后,我一边给艾丽斯调一杯酒,一边思考这些问题。如今,调酒是我们日常作息挺重要的一部分。每天中午12点左右,我就得给艾丽斯准备一杯酒。说是调酒,未免有点夸张。我只是在杯中倒一小滴白酒,加上一些安哥斯杜拉配料、橘子汁和大量开水,就算大功告成了。艾丽斯喜欢喝这种饮料。每次喝完一杯,她就会乖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否则的话,她准会站起身来,背对电视机,不停把玩她搜集的各种小玩意:树枝、小石头、泥巴、破烂的银箔纸、我们出外散步时她从人行道上捡起来的死虫。这时她也会把水――有时把她那杯酒――倒在窗旁那几株盆栽植物上(可怜这些植物,被艾丽斯这么一伺候,如今早已枯萎啦)。但她从不用真正的酒――酒精含量相当高的那种酒――款待这些植物。她毕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年轻时她爱逛酒吧。那时养成的好习惯,到现在还派得上用场。

1997年2月20日

“天线宝宝”。这是我们每天早晨必看的电视节目。对我来说,它简直就像一场定期仪式一般,千万不能错过。我得强迫艾丽斯观看这个节目,因为随着阿兹海默氏症的进展,病人愈来愈不喜欢定时的、规律化的作息。凭着本能,我们也许都会知道,规律化的生活习惯能够帮助我们保持心智健全。

每天早晨10点钟,天线宝宝就会出现在荧光屏上。这个由英国广播公司第二台制作、播出的儿童影集,是我们俩能够一起坐下来、共同观赏的唯一节目。“瞧,兔宝宝们出场啦!”每次一看见它们露面,我就会兴奋得叫嚷起来。这个不同凡响的儿童节目有个迷人的特色:它的背景几乎是写实的――阳光普照的真实草地上,绽放着一簇簇人造花儿;一群真实的兔子在花丛中蹦跳追逐。白云朵朵的天空看起来也是真实的,蓝得很自然,一点也不刺眼。天线宝宝居住在地下一栋房子里,屋顶是用草铺成的。一支潜望镜从屋顶凸伸出来,天空中蓦然出现婴儿的脸庞(真实的哦),我向它做个鬼脸。艾丽斯每次看到这张笑嘻嘻的小脸儿,就会开心地笑起来。

天线宝宝出现了,总共有4个,身上穿着不同颜色的游戏服。这些怪物究竟是怎样操作的,让它们看起来像真实的一样?它们那胖嘟嘟、圆鼓鼓的身体里头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瞧,它们在草地上嬉笑蹦跳的模样儿,看起来是多么的真实啊――真实到有点怪诞,一如它们说话的腔调(那可是成年男子的声音哦)。它们的名字也很别致:狄西、丁丁、小波……一整天它们只顾在草地上蹦蹦跳跳,无所事事,但只要它们出现在电视上,艾丽斯就会显得很开心,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光屏。

这种童真接近真实。当年,我和艾丽斯曾展现出一种更真实、更自然的童真。结婚前夕,我接到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一只天真烂漫、好奇地把鼻子伸进门里的小猫咪。它有个挺合适的名字“小淘气”。艾丽斯把这张明信片寄给我。她在正面画一个气球,里头写着两个字:“来了。” 她变成了我的小淘气,但后来她又改个绰号叫“嘎嘎”。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