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鸟，水鸟，我爱你；

水鸟，水鸟，呼呼呼。

我猜，是那群在我们家池塘上出没的红松鸡发出的低沉啼叫声，激发我们的灵感，促使我们创作这首曲子。后来艾丽斯把它（我指的是这首歌，而不是池塘）整理一番，收录在她的一部小说中。

家里有了收音机后，我们常收听一出名为《 阿契家族 》的广播剧。这出愈演愈旺、欲罢不能的肥皂剧，每天在中午1点40分播出。那正好是我们的午餐时间。我们俩都放下书本，竖起耳朵聆听。然后，我们就开始讨论剧中人物和他们的冒险经历（有时剧情实在乏善可陈，但我们还是会兴致勃勃讨论一番）。我喜欢这出戏描写的浪漫爱情，而艾丽斯则迷上了剧中那帮坏人――说也奇怪，在这出连续剧里，坏人讲起英文来总是带着纯正的英国广播公司（BBC）腔调，而好人嘴里说出来的，却往往是南腔北调的乡下方言。今天，《 阿契家族 》还在播出，但我没兴趣收听了，因为自从艾丽斯患上阿兹海默氏症后，她再也不能陪我一块儿收听了；她弄不清楚剧中人物的身份和关系，也搞不懂他们到底在干啥。她最迷收音机广播的时候，是在好几年前。那时，每天傍晚从5点到6点，英国广播公司国内部（现在名称已经改变了）播出一出漫长的广播剧。艾丽斯最喜欢的那一出，名叫《 恐怖之家 》，女主角是一位身材苗条、头发乌黑的年轻姑娘玛丽?麦卡斯凯贝尔。也许，女主角的姓氏让艾丽斯怀想起她的故乡北爱尔兰。每天黄昏，她一定会坐在收音机旁，聚精会神地聆听剧情的发展，每次都听得毛骨悚然，胆战心惊。我喜欢坐在一旁，观看她脸上的表情。

我常在想，身为小说家，艾丽斯的创作心灵究竟是如何运作的。这是个非常耐人寻味的问题。对所谓的“高深文学”，她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尽管她很喜欢看狄更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这一类小说家的作品。但她最迷的还是那些简单易懂、能够吸引普罗大众的故事。这些故事一旦进入她的心灵，不知不觉间就会蜕变成某种创作素材，供艾丽斯写作小说时使用。但说来有趣，艾丽斯从不阅读以书籍形式出版的通俗小说；她总是透过收音机，聆听这类故事。这使我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平日喜欢阅读报纸上的社会新闻；那一则则阴森可怕、令人毛骨悚然的报道，到头来，总会以某种形式出现在他的小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