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开始收割最后一块地:王宫。它从天空飘落下来,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狂舞了一阵之后,来到了广场。广场上除了一些从天空坠落的各色飞鸟之外,空无一人。它便开始绕着高大的红墙旋转,最终飞起, 越过高墙,飞进了深不可测的王宫。
这些日子,王宫的所有大门都已封闭,宫内处处艾烟袅袅。
随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哭丧声渐归沉寂,王宫已像万顷波涛之上的一叶孤舟。孤舟之上的人,无论他从前是多么的威严与尊贵,也都一个个噤若寒蝉。琼浆玉液、绫罗绸缎、权杖与令箭,所有这一切,都在镰刀面前变得无足轻重、一文不值。在刚劲而冷酷的镰刀这里,无论尊卑,都是一样的物质――麦子、稻子或谷子,都是可以被收割的庄稼。
年老的王,戴着沉重的王冠,整日坐在王座上。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镰刀在闪烁着光芒。他感觉到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可用他强大的军队去攻占一座座城池,可以使万民匍匐在地、地动山摇地三呼万岁,却无法阻止镰刀的飞舞。他甚至知道,他已来不及通知他的那些驻守各大城池、驻守边关要塞的将军们。他甚至都不能向他们道别,说一声:“我的王朝已经覆没。”他静静地等待着。当后宫传来哭泣声时,他一脸的无动于衷。
卫兵们纷纷倒下,紧接着就是后宫的金枝玉叶凋零在了珠光宝气之中。
当熄骑着一匹黑如夜空的骏马来到宫门时,年老的王已经在王座上奄奄一息。
熄骑在马上,用黑伞向大门一指,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几个气若游丝的卫兵企图阻止熄与巫师们的长驱直入,熄掉头看了一眼螨,螨立即明白了熄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只瓶子。他将瓶子举在阳光下看着:那里面是绿色的水。他将水倒了一些在左手的掌心上,然后用右手的手指蘸了蘸,朝那些忠心耿耿的卫兵弹去。绿色的水珠落下时,那些卫兵顿时变成了一只只灰色的耗子,仓皇逃窜到草丛里。
熄大笑起来,震得琉璃瓦嗡嗡作响。
现在,他一下子就站在了琉璃宫前。
沉淀了千年的静穆,迫使他停止了前进。
5
熄至今还记得年老的王端坐在王座上的神态:他手执权杖,雕像一般坐在王座上,一双眼睛半睁着,露出鹅卵石般的眼珠,并发着清冷的光。修剪得十分整齐的灰白色胡须,使整个宫殿充满了威严。他本能地躲开了,使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无论走到哪一个角落,那双眼睛都会紧紧地盯着他。
其实,年老的王早已停止了心脏的跳动。
熄毕竟是个乡野屠夫,他退出宫殿,仅仅相隔两天,就在巫师们的簇拥下,胆战心惊却又迫不及待地坐上冰冷的王座。
驻守各地城池和边关的将军们,还不知道都城的毁灭和王朝的倾覆。一纸关于议事的诏书,将他们从各处召进宫殿,等待他们的是刀斧手们的利刃和变成蜥蜴、蟾蜍的毒咒。
熄倾其心智、竭尽魔力,依靠巫师团呼风唤雨的能力,阳谋阴谋并举,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使这个世界慢慢平息下来。
沸腾的民心,比王朝的威严、骁勇善战的将军们更难对付。尽管法力无边,但却无法使成千上万颗心灵臣服于他巧取豪夺的王朝。王国百姓,十成竟只有三成愿当顺民,其余七成却一直如地下岩浆在涌动,随时有火山隆隆爆发,随时有可能使他的王冠落地。暴动不时发生,一次又一次的平暴,致使血流漂杵。然而,那岩浆依然在不停地涌动。为了长治久安,十年时间里,他处心积虑、艰苦卓绝,终于完成了他的骇世大计――他用大魔法将那些自决于他的暴虐的反抗者们分别变为四种人:失去光明的人、失去听力的人、失去语言的人、失去灵魂的人。
唯一使他感到遗憾的是,他可以剥夺这一切,却无法毁灭这一切。他所能做的,就是将光明、声音、语言和灵魂各自聚集,然后分别装进四只魔袋。他将这四只魔袋分别放置在位于王国边缘的四座大山的顶峰。这四座山,分别名为:金、银、铜、铁。它们立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人迹罕至。每一座山,各有一只魔力无穷的狗把守:金山为黄狗、银山为白狗、铜山为红狗、铁山为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