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言观色是一切人情往来中最基本的技术。不会察言观色,等于不知风向便去转动舵柄,破局就无从谈起,弄不好还会在小风浪中翻了船。
直觉虽然敏感却容易受人蒙蔽,懂得如何推理和判断才是察言观色所追求的顶级技艺。言辞能透露一个人的品格,表情眼神能让我们窥测他人内心,衣着、坐姿、手势也会在毫无知觉之中出卖它们的主人。言谈能告诉你一个人的地位、性格、品质及至流露内心的情绪,因此善听弦外之音是“察言”的关键所在。如果说观色犹如察看天气,那么看一个的脸色应如“看云识天气”般,有很深的学问,因为不是所有人在所有时间和场合都能喜怒形于色,相反是“笑在脸上,哭在心里”。
察言观色当中,“眼色”是“脸色”中最应关注的重点。它最能不由自主地告诉我们真相,人的坐姿和服装同样有助于我们现人于微,进而识别他人整体,对其内心意图洞若观火。
万历四十一年,春闱大试刚刚落下帷幕,参加会试的四方学子焦急地等待着考试结果。发榜后,名列榜首的是宜兴才子周延儒。按照科举规定,接下来便是殿试,这位周延儒又独占鳌头,由皇上钦定为头名状元。当周延儒披红挂彩、身骑高头大马游历京城、招摇过市之时,人们方亲眼看见这位状元郎的风采,竟是位二十来岁的少年书生。
周延儒少年得志,机敏过人,他本人也自视甚高,一心想在官场中混出个名堂来。他的仕途也还一帆风顺,天启年间,周延儒被派往南京掌管翰林院。他为人机巧,善辨风色,在处理与东林党和阉党的关系时,他左右逢源,两面不得罪,虽与东林党人时有往来,却从未受到阉党的排挤,因而乌纱帽一直稳戴头顶;就是后来的东林党祸和阉党逆案,他也都圆滑地逃过了。
熹宗在位只有七年,便短命而死。崇祯皇帝登基后,坚决查处党私之徒,整顿朝纲,在惩治魏忠贤逆党之时,唯恐网疏有漏,凡是与魏忠贤集团有过一两次交往的人,一概连坐罢黜,一下子牵连进去百十余人。由于阉党一案惩罚的官员过多,造成朝官严重缺员,于是,崇祯将南京的一大批官员调回京都,各派其职。就在此时,周延儒也被召进京,升任礼部右侍郎。地位改变了,官职提高了,使他有机会能够接触皇上,他便利用这绝好的机会,察言观色、伺机而动,积极创造条件,为实现其夺取朝中大权的野心做准备。
崇祯元年的冬季,锦州边防军发生哗变。抚臣袁崇焕闻讯调查后得知,因军官们层层克扣粮饷,士兵们忍无可忍才采取这种过激行动,以引起朝廷的重视。袁崇焕在奏章中详细汇报了事件的起因、性质和危害性,建议朝廷从速补发粮饷,以解燃眉之需。
边地军心不稳,自然事关重大,崇祯皇帝紧急召集朝中大臣,在文华殿论证此事,商议办法。大臣们一致赞同袁崇焕的建议,请求皇上速发粮饷,以解救边地之急。听了大臣们的意见,崇祯脸色阴沉,只是一言不发。崇祯虽然雄心勃勃、励精图治,致力于振兴朱明王朝,一心做个贤明君主,但是,他生于王朝的末世,从小在钩心斗角的皇宫内长大,目睹了一出出夺权争宠的丑剧,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从而养成他敏感多疑、刚愎自用的性格,加之他初登帝位,年纪轻、阅历浅,不善识人,所以处理朝政时往往失于明察,但他却偏要自作圣明。此时此刻,崇祯对锦州边防兵闹事的成因仍然疑窦丛生。
周延儒最是老谋深算,他非常了解崇祯的脾气,见崇祯对大臣们的意见不表态,早已揣摸透了皇上的心思。于是,他不慌不忙地站出朝班,发表了与众不同的意见,阴阳怪气地说:“朝庭设立边防,旨在防御敌兵。不想,如今敌兵未犯,边防先乱。宁远哗变,连忙发饷,锦州哗变,又急忙给饷,倘若各处边关都来效仿,该当如何是好呢?”崇祯一听周延儒说出了自己所想,大为高兴,便问他有何上策,周延儒只回答道:“此事有关边防安危,粮饷不得不发。只是,须得谋求一经久之策。”细想周延儒的话中意思,也不过是赞同发饷以息兵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高见。不同的是,他提出了一个“经久之策”的说法,就显得与众不同。其实,那个没有一点实际内容的说法,不过是他哗众取宠的借口。就这样,周延儒骗取了崇祯的好感,在皇上心里留下了一个急公负责、站得高看得远,能处置事情的好印象。崇祯当场褒奖了周延儒,而责怪了众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