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我的爸妈。我从抽屉里找了几粒药片，放在地上，用铁锤砸成粉末，然后撒在伤口上。这个技能是我自己发明的，优点在于快速止血，缺点在于容易留下伤疤。男人的伤疤不算是伤疤，那是军功章，更何况我负伤的原因是勇斗色魔，再怎么着也是见义勇为。

果然，之后的许多天，四合院里平静了许多。

老徐家的闺女们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晒她们的内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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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有好几个闺女，让人眼花缭乱。我们家在四合院与老徐做邻居的时候，她那几个闺女尚在发育的时节，胸脯和屁股都鼓鼓的，脸上因荷尔蒙而大起青春痘，大闺女长过，二闺女接着长，二闺女长完三闺女再接再厉，直到把这个接力棒交到她最小的闺女手上。老徐最小的姑娘叫燕儿，印象中留着扣边头，戴一副近视眼镜，脸上除了青春痘还有苍蝇屎。燕儿的学习成绩很好，她脸上的苍蝇屎是给我辅导功课的时候被我偶然发现的。她的身体单薄，发育也晚，夏天的时候穿一件小衫，胸前平平的，一阵风吹过，能把她的衣服吹得鼓起来，像是身上套了一个笨拙的面粉袋。

那是个崇拜知识的年代，混得稍有出息的人总能被忆起，以至于我经常听到我妈在我耳边说，某某考上了某某大学，比进了国务院还要荣光。我当时认识一个胖子，他住在我家四合院的对过，靠卖报纸维持生计。他当年得了一种病，身体不再发育，也就是说，他不再纵向生长，只能横向发展。他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有一个考上大学的哥，据说是个天赋异禀的人物。四合院里的人对这个胖子很尊重，我妈经常说，如果他不是得了病，也定是要考上大学的。所以说，寡妇老徐有个爱学习的闺女是多么幸运和荣耀的一件事。

老徐在她男人死后就白了头发，不是全白，而是参差不齐的那种白。这里面有生活的原因，也有生理上的，错综在一起，使她变得暴戾不安。因此，当我吃完饭闲着没事坐在四合院里的凳子上看蚂蚁上树的时候，大约是自家闺女犯了什么错误，便经常可以听到老徐的骂声。那声音很有特色，声调很高，音色很尖，内容却很难听，骂她的闺女，骂着骂着通常能骂到自己的生殖器。老徐是迄今为止我见到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能骂到自己生殖器的狠人之一。

这样的痛骂，时常在四合院里发生，有时甚至一天几次。偶尔可以听到老徐闺女的反击，所谓反击，最多也就是顶嘴，这样做的结果只能让战争升级。如果能听到铝制容器，比如脸盆，发出的碰撞声，那是绝不意外的。发展到最后，老徐家的门会轰的一声被撞开，从里面冲出一只年轻的痛哭流涕的老徐的闺女，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去，像一只倔强的冲天雀。她那最小的闺女燕儿，虽然学习很好，也要经常挨骂，她挨骂的罪名居然是“用功过度”，老徐怕她总窝在屋里不出来，累死了。我妈就经常用这件事来教育我，说，纪北，你看看人家，她妈叫她出来玩都不肯，你再看看你……

我最厌烦的就是拿别人跟我比，特别是拿狠人跟我比。别人可以一天到晚窝在家里学习，并不代表着我也同样可以做到，凡事都是有代价的。我后来才知道，燕儿之所以这么用功学习，只是为了赶快考上一个名牌大学，赶快离开她那歇斯底里的母亲，赶快离开那个已经没有了男人的家。所以，她才拼了命，甚至为此延误了青春期的发育。虽然两胸平平，可燕儿毕竟还是女孩子，当她有一天发现自己晒在四合院里的内裤再一次神秘消失的时候，禁不住嗔怒了一声。她当然不知道，我为了她的花内裤跟杨凯打了一架，并且为此光荣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