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块破布，把伤口擦干净。”他说，“先烧点儿水，擦之前，把破

布在开水里泡一下。”“这样伤口就不会感染？”“没错。”我走到火炉旁，照着他的吩咐做了。再回来的时候，我开始轻轻地擦

拭他的伤口，并观察着他的脸。破布在他参差不齐的骨头茬儿旁边划过的

时候，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疼吗？”“擦就是了。”“你想让我去找阿布若斯科特先生吗？”“孩子，他能做的你都能做。”我点了点头，继续擦伤口。伤口擦洗干净后，我陪在他身边，不肯去

睡。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决定打破沉默。他躺在那里跟我说话，告诉了我

很多他在想的事情。“再跟我说一遍，我们为什么生活在这里。”他问我。“因为我们不向人索取什么，也没有人给予我们什么。这样，我们就

不欠任何人的任何东西。”“谁觉得我们亏欠他们？”“政府。”“对。”过了一会儿，他说：“那些依赖政府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战争来临的时候，这些人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我说。“他们忘记了怎么种植，忘记了怎么为自己做衣服、盖房子。”爸

爸说。

“还有，他们不知道怎么才能在森林里找到草药。”我补充道。

“没错。”

“还有，怎么开枪。”

“没错，”爸爸说，“所有这些，他们都不会。”

“而这些我都会做。”

爸爸点了点头。我站起来，走到火炉旁，添了一些柴火。即便是爸爸

让火炉烧一整夜的时候，屋子也还是不够暖，我们的呼吸还是会在眼前化

成一道道的白气。我回到兽皮堆旁边。“我不会好起来了。”爸爸说。“什么？”“我不会好起来了。”“你会死吗？”爸爸点了点头。我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今夜？”“不，但快了。腿伤成这样，不会康复了。”“会有多快？”“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明白。”“想一想，要是一头鹿伤了自己的腿，会怎么样？”“但你不是头鹿！”我大叫着。“没什么区别，我们都是动物。”我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昏厥在地板上。“那我该怎么办？”“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

爸爸说，也许威灵顿先生很快就会把我从他的土地上赶走，我得找其他人跟我一起生活。他说，全国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而且比以前更多了。他们大都生活在西部，蒙大拿、科罗拉多、犹他和怀俄明。阿拉斯加会更好，人们还可以在那里开垦荒地作为家园，可以找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人们在那里可以靠打猎为生，兽皮在那里也还值钱。我得自己想办法去那儿。

“但是怎么才能去？”

“你会想到办法的。你不能再指望我了。只要记住我教你的，白天躲起来，晚上再行动。用星星辨认方向，别相信任何人。当你感觉孤单的时候，就写信烧给我。”

“你是以这种方式跟妈妈交谈的吗？”

“有时候吧。”他说。

“她会给你回复吗？”

“会的，但不是以你所想的方式。”

“我怎么才能从烟雾里得到答案呢？”

爸爸沉默了几秒钟，最后，他说：“照我告诉你的去做就行了。”

爸爸受伤的头几天，我试图按照以往的规律安排生活。我在天亮之前起来，去检查那些捕猎笼。我把捉到的猎物带回来，剥皮、屠宰，然后收拾兽皮。我从小溪里挑水回来，切松针泡茶。临近傍晚的时候，我继续自己的阅读课程。

但是，想着爸爸的病情在不断恶化，我很难集中精神做事。忽然间，好像失去了做任何事的理由：阿布若斯科特先生已经好几年没买我们的兽皮了；我们已经储存了足够的饮用水，而且如果爸爸很快就会死去的话，

我为什么还要去弄更多的水回来？而且，单凭我自己，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像阿拉斯加那样的地方？每次帮爸爸清理伤口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都会因为痛而变得扭曲。最后，他让我别再白费力气，让伤口顺其自然算了。“不会有什么效果的，”他说，“伤口已经恶化了，不值得这样麻

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