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座位上撑起身子,把脸贴在车窗上。我看见警车往回开过桥,加速往盖恩斯维尔驶去。阿布若斯科特先生的商店一闪而过,我看着前面的交通灯,不敢相信我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它。车子开过交通灯的时候,我抬起头往上看,然后转身望着它离我越来越远。这时,我看到一辆车从对面疾驰过来,我再次转身,望着远去的车子。我的心跳得很快。路边鳞次栉比的房子,每一栋都比威灵顿先生的狩猎屋大。车子飞快地行驶着,路过另外一座桥的时候,我坐回座位里。透过车子的前挡风玻璃,我只看到前面是湛蓝的天空。那种恶心的感觉又出现了,和坐在吉恩先生的车子里的感觉一样。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但这种反胃就像是毒药一样待在我的身体里。我躺下来,抱住膝盖,闭上了眼睛。
我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这次行程永不会停止似的。有时我们会减速,有时甚至会停下来,然后,我们会继续上路。这个警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只能透过树脂坐椅听见来自路面的声音,还有其他车子驶过的声音。我不停地深呼吸,忍住没有吐出来。
大约过了一小时,车子终于停下了。警察下了车,车门敞开着。我慢慢坐起来,环顾四周。我们停在了一栋砖石建筑前,前面挂着“利文斯顿警察局”的牌子。
几分钟后,那个警察回来打开车门,把我从座位上拽起来。他抓着我的一只胳膊,我一边在他身旁单脚跳着往前走,一边看着停车场里那些闪亮的汽车。
“我的帽子呢?”我说。他把我抓得更紧了,拽着我往前走。我们走进门后,他放开我走了出去。“厄尔,把他弄干净。”他扔下这么一句话。
厄尔穿着不同颜色的制服,年纪也比那个警察小得多了。他的头发油光水滑地往后梳着,跟他的衬衣和裤子一样紧贴在身上。他看着我,摇了摇头说:“老天。”我能看出来他正为什么事情担忧着。
他带我去了浴室。让我脱光了衣服站在莲蓬头下面,递给我一把大大的刷子,接着他拧开了水龙头。这是我第一次洗淋浴,也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温水滑过我的身体。我闭上眼睛,希望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你不会给我惹麻烦吧?”厄尔问。
我睁开眼睛说:“我什么都没做。”
有人从旁边的房间朝这边儿喊:“你那边儿没事吧,厄尔?”
“我没事,鲍勃。桑德斯走了吗?”
“他走了。”
“他总爱就这么走进来使唤我们,他以为这警察局是他的啊。”
“他爸爸是法官,厄尔。”
厄尔摇了摇头,又转过来看着我。“自己用刷子洗,我可不会
帮你。”
洗完澡,厄尔让我换上一些新衣服,但这些衣服对我来说太大了。新衣服的味道,闻上去就像是阿布若斯科特先生的香皂架子。“我只能找到这些了,”他说,“没有适合你的鞋子,所以你只能穿着这些袜子走路了。”
他带我去关押犯人的地方,我努力不被裤管绊倒。爸爸告诉过我有关监狱的事情,所以看到那些铁栏杆的时候,我没有感到惊奇。厄尔打开一个空的房间示意我进去。“你就老实地待在这儿,直到有人来带你走。”他说。我冲他点点头,他锁上门走开了。
我从来没有去过像监狱这么好的地方。这里的食物很好,床很舒服,还有自来水和冲水马桶。
除了我,唯一一个被关押的人就在我的对面,我们之间只隔了一个走廊。他告诉我,他叫奥布雷贡,警察之所以把他关在这儿是因为他喝得太醉,撞了车。说话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抠着自己的疮痂。
“你为什么进来的?”他问。
“我不知道。”
“你之前住在哪儿?”
“在森林里的一个地屋里。”
“你是说你住在洞里?”
“不,不是洞穴,是一个长着树的小屋。”
“我在电视上看过这个新闻。你爸爸也住在那里,对吗?”
“我们一起的。”
“你们在那儿吃什么?”
“很多东西。大部分是我们猎杀的动物,还有我和爸爸种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