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长头发的是新来的吗?”一个身着警服的管教出现在小铁窗前。
“是,新来的。”王冬来坐起身应过后又向白漠招呼道:“新来的,转过身来,蹲着。”
“叫什么名儿?”管教端起记录本问道。
“白漠。”
“什么事儿进来的?”
“强奸。”白漠感到世界上再没有哪两个字比这两个字更沉重地压在他舌头上了,更确切地说是压在他自己也无法说清的什么上了,真希望这世界上没有这两个字。
“同案叫什么名?”
“没有同案。”白漠诧异地答道。
“什么?”管教抬起了眼睛。
“他头一次进来,不明白;同案被抓进来了他还不知道——扔别的号去了。”王冬来立刻抢过话头说道。
……
“再有管教问你有同案没有,你就说有;问你叫什么名,你就瞎编一个外号,说不知道叫什么名;问你在哪个号,你就说不知道——你家给你托‘路子’了,你才直接下的号,单案正常得先到新收号,到那儿得折磨死你。”管教走后王冬来对白漠说道。
“是,谢谢王哥。”白漠用两肘拼命地夹着两肋,却仍抑制不住那没完没了的战栗。
“怎么了,冷啊还是吓的?”王冬来问道。
“冷,冷……”
“迷糊不?”
“迷糊。”
“三年五年算个屁,十年八年能咋地,无期算前科,缓二算劣迹,死刑才是你最终目的——在外面都敢叫嚣,进来就全都傻了,押你个青春没有,押你个活来死去——迷糊就对了,高墙电网长明灯,老虎大象都发蒙,谁进来不迷糊啊;发昏当不了死,面对现实吧,人是永远不能和命抗挣的!”王冬来边说边在小铁窗边又躺了下去。
“现实”——白漠突然感到自己似乎从来就不知道现实为何物,这两个字似乎从来就没有在自己的意识中出现过,但这个令自己感到陌生的字眼儿又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似乎自己直到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从来就没面对过现实。
“这一天天的,睡生梦死,睡生梦死……”小铁窗外现出了一张咧着大嘴的黑瘦脸,那瘦脸的黑中隐隐泛着些红晕,一看便知是被酒精烧灼的。
“哦,老皮,喊一下常山送被服,又新来一个。”王冬来欠起身子冲着小铁窗外那穿着杂役服的劳动犯说道。
白漠立刻感到:自己那光赤的身子总算是快要有了着落,可那没完没了的战栗却仍是没有寻到归处。
“把‘饭口’打开。”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那姗姗来迟的劳动犯总算是抱着被服岀现在了小铁窗外的走廊上。
所谓的“饭口”就是在那厚重的木板牢门上开的一尺见方的小洞,老胖子打开了饭口的挡板,费力地从那所谓饭口的小洞中把被服拽进牢中。
“王哥,这新衣服你不留着啊?”老胖子一边整理着那草绿色的被服,一边不无献媚地轻声向王冬来问道。
“不,给他穿上,明天戈管教提他时看他穿旧衣服……”
“新来的,刚来王哥就给你穿新衣服,心里有点儿数。”老于立刻又对白漠提醒道。
“是,谢谢王哥,谢谢王哥。”白漠对那躺在小铁窗下的王冬来怀着无尽的感激依赖之情俯首致谢道。
“穿新衣服了,洗个澡干净干净?”王冬来带着不无商量的口气笑着提议道。
“不了,王哥,我进来的时候刚洗过桑拿。”那仍在无休止地战栗着的身子竭尽全力把所有的乞求之色都凝聚在了白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