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疮痍刺青(3)

看守所 作者:狱中天


五不准毁坏公物,在墙壁、床板、书报上乱写乱画。

六不准携带、制作、隐藏危险物品。

监规六做到:

一服从看守人员的管理教育与武装民警的看管。

二实事求是交待自己的问题,检举犯罪同伙,揭发他人犯罪行为。

三认真学习党的政策和国家法律,深挖犯罪思想根源,努力改造世界观。

四搞好个人和环境卫生,保持内务整洁。

五按时作息,遵守学习生活劳动等各项制度。

六要互相监督,及时检举揭发他人一切不轨行为。

背过监规之后,牢内立刻又归于死寂中,像是连呼吸都停止了。

“阿刚,你刚才跟新来的说什么呢?”开始坐板后,王冬来突然阴沉着脸问道。

“他问我对光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别说话,别的什么也没说,不信你问江涛。”

“闭嘴,臭傻子,你还挺有说头儿的,滚坑里蹲着去。”

沉闷的嗵嗵声随着老胖子和老于那高高抬起的脚在阿刚的后背上响了起来,阿刚一次又一次在坑中爬起来又倒下去。白漠心悸不已地担忧那嗵嗵声随后很可能也会在自己的背上响起来。

“知道为什么打你不?”王冬来盯着又一次倒下去的阿刚问道。

“知道,王哥我错了,给次机会。”阿刚那铁青的小脸上除了因窒息泛起的血色外再看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了。

“滚上去吧。”

“谢谢王哥。”阿刚艰难地爬起身,向王冬来深鞠一躬后爬上了板铺。

“新来的臭傻子,把嘴给我闭上听到没有,再有一次,我让你死‘底眼儿’里。”王冬来把脸转向白漠恶狠狠地说道。

“听到了,王哥,我错了,谢谢王哥。”白漠惊得几乎没了呼吸。

王冬来冲白漠又瞋目而视了一会儿之后转回脸去,牢里复又归于死寂中,时间就在这空茫的死寂中漫无目的地又开始向一个未知的方向焦灼而又缓慢地流去。

“这个号好,一一零———有事儿请找一一零,呵呵。”一个身着便服的刑警突然出现在小铁窗前打着哈哈道。

随着铁门与门框之间相连的铁链子哗啦一声响过之后,一个身材矮小、脚上戴着脚镣的男子从半开的牢门下被推进牢中,那矮小的男子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扶到,于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瞅你那个熊样,装什么死呀,敢做敢当,有点爷们儿样,就你这熊样还犯罪呢!”身着便服的刑警探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矮小男子嘲弄道。

“你不熊样倒崩了我呀,落你手里,我就没想活着出去。”矮小男子无力地抬起眼帘,拼尽全力说道。

“你想活着出去可也能活着出去呀,自己咋回事儿不知道啊?等着上刑场吧。”身着便服的刑警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

“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嘿,这话我听多了。你以为你现在是人啊,你干的那是人干的事儿吗?下辈子托成狗吧,托成狗就不用进这里来了——狗都比你强!”

“哈哈。”

“他因为什么事儿呀?”坐在小铁窗边的王冬来冲小铁窗外的刑警问道。

“强奸杀人。”身着便服的刑警义愤填膺地答过后又怒视着身材矮小的男子继续说道:“他这样的就应该往死干他,谁家没有姐妹啊——你是石头坷里蹦出来的啊?!”

听到身着便服的刑警这样说,白漠不禁心惊肉跳,对提审恐惧到了极点,暗下里不禁庆幸自己多亏有姐姐的袒护,否则的话不死也得被扒层皮。同时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山中被自己掐死的女孩,如果是因为掐死女孩这事儿进来的话,恐怕姐姐也无法袒护自己了。那个女孩在自己的意识中就像一个不真实的幻影,如果不是进到这里来,自己过后几乎感觉不到这件事的可怕,几乎忘掉了这件事。自己真该把那个女孩埋了,最好是那个女孩没死也没报案,最好是那个女孩死了也没人发现,让山里的野兽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想到那个被自己掐死的女孩,白漠情急之下竟想到要给姐姐写条儿,让姐姐去看一看那个女孩死没死,去处理掉那女孩的尸体,随后立刻又想到那样是不行的,等于自投罗网。

“快走吧。”门外的老爹吆喝道。

“走,咱回家喽!”

看到身着便服的刑警随着老爹离开了,王冬来转冲瘫坐在地上的矮小男子凝视了好一会儿才盘问道:“叫什么名?”

“李明昆。”

“起来蹲着。”老胖子低喝道。

“腿让刑警队的打折了,我是让他们架进来的。”

王冬来冲老胖子摆了摆手又继续问道:“你说你腿让他们打折了,可是看守所的规距是有伤的不收啊?”

“这是第四次送我到这了,前几次都没收。”

王冬来若有所思地凝视了一会儿李明昆后又继续问道:“他们怎么打的你?”

“给我扒光了,往我身上浇凉水、拿电扇吹,我不说,他们就用座垫盖到我身上拿棒子打……”

“腿是抓你时候打折的吧?”

“不是,是逼我认的时候打折的,抓我的时候、我还在家睡觉。”

“你几个同案?”

“就一个,是我舅。”

“你和你舅一起强奸啊?!”王冬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没干——我和我舅去咱村的地里头,看到咱村那个女的,我舅缠那个女的挺长时间了,那天我舅喝了点儿酒,就把那个女的拽没人的地方去了。我劝我舅,我舅也不听,撵我走,就这么回事。”李明昆急赤白脸地拼力辩解道。

“怎么还把人杀了呢?”

李明昆像无法面对似的垂下了眼帘,沉默良久才喃喃低语道:“我站在远的地方看到我舅举着刀骑在那个女的身上,那个女的害怕了就求我舅放了她,说只要放了她,她跟谁都不说,还回家拿钱给我舅,我舅不信她——我就看到那个女的前胸红了。”

“给开膛啦!”王冬来瞪大眼睛惊呼道。

……

王冬来静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凝视着李明昆问道:“能动弹不,能动弹先上铺坐着?”

“谢谢。”李明昆道谢后艰难地爬上了铺,顺势靠着被垛躺了下来。

“王哥没给你走过场,你还装上了,滚起来坐着。”老胖子起身低喝道。

“算了,让他躺着吧,谁也别碰他,你没看老爹连锁头都没给,重刑进来的哪个不锁墙上?咱可不沾这包儿。今天还赶上戈管教休息,等明天戈管教来了再说。”王冬来把脸转向小铁窗外望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说道。

翌晨,起床的铃声响过后,李明昆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被窝中,老刘扒拉了一下李明昆后不禁失声惊呼道:“死啦!”

王冬来一骨碌从被窝中坐了起来。

“死了,没气了,都硬了!”老刘蹲在李明昆旁边望着王冬来说道。

“都靠边蹲好了。”王冬来定了定神儿后一边穿衣裳,一边冲老胖子说道:“喊报告吧。”

“报告管教,报告管教……”老胖子趴到小铁窗上,扯起嗓子向外喊起来。

现场勘察过后,李明昆的尸体被抬出了牢房,只留下那死人的气息在牢内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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