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又一次缓缓地降了下来,牢内的灯光就越发显得亮了起来,虽是如此,却仍是挥不去那夜幕的沉重。
如果没有放药的事还好说些,但是办案单位的刑警在自己家中查到了药。自己在办案单位第一次受审时便没有承认药的事儿,当预审员问到自己是不是往可乐里放了药时,自己那故作茫然的眼神几乎使预审员相信了自己,直到化验结果出来后,自己才不得不交待了实情。自己留下了太多的证据,用筷子头儿在桌子上碾碎的那淡蓝色药片的痕迹是很容易被发现的,还有杯子里和饮料瓶中残剩的饮料中也有。自己在办案单位时没有承认把药藏了起来,说是因后怕把药从楼上倒掉了。事后自己把药藏在了外窗台的角落里,那里的隐秘是令人难以想到的,办案单位一定没找到,不然就不会那样问自己了。药是自己买的,这是推不掉的,自己已经指认了自己买药的那家药房。不能承认药是自己放的,可当时屋里只有三个人,如果往自己女友江巧身上推,那么江巧就会被牵扯进来,江巧一旦被弄到这里,面对审讯是不堪一击的,到时全盘托出就会牵扯到自己的姐姐。说江巧放药是给自己喝的,自己一闹心就会心绞痛,自己吃药习惯把药碾碎了吃,她堂妹不知道可乐里有药——这样说也不行,江巧在外面又怎么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无法对上供词,自己的想法是无法传出去的,在这里谁都不可信,无论用什么方法往外传供词都太危险了。女孩所吃喝的东西几乎都被自己放了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放了多少药,女孩吃下了多少药——天是昏昏沉沉的,女孩是昏昏沉沉的,自己也像是昏昏沉沉的,那天晚上一切都像是昏昏沉沉的。
自己在受审时并不知道什么麻醉犯罪,也并不知道此罪的后果,只是潜意识的恐惧令自己没有说出实情。万幸的是女孩没有心脏病,否则——自己唯恐那女孩睡得不深,在女孩睡着后还给她喂药,女孩在睡梦中呛得几乎窒息,自己在那一刻突然感到了苍天有眼,自己一定会遭报应的,却半点儿作罢的心理也没有。暗中寻思的白漠仿佛掉进了恐惧的深渊,不停的下沉令他几乎触到了地狱。
白漠臆想自己变成一条蛇或是像是蛇的什么,然后寻找着可钻出去的地方,却总是不能寻到……
老皮拎着一塑料袋食物,神情紧张地出现在后廊的过道上,手忙脚乱地把苹果、月饼、香肠等食物一样一样地从后廊大窗的铁栏杆间塞进了牢内,小福在里面同样手忙脚乱地接着,稍比鸡蛋大一点儿的苹果从那铁栏杆间钻进来后,便立刻变得体无完肤了。
“都不许回头。”躺在小铁窗下的王冬来坐起身,先是声色俱厉地低喝了一声,然后冲后廊伸头问道:“是丙柱家的不?”
“洪波家的——别动,马上还有。”老皮压低了嗓子甩下一句后匆匆地离开了,只一会儿便又拎着一塑料袋食物返了回来。
“这塑料袋的哗啦声太好听了,比镣子声好听多了——怎么的王哥,这塑料袋儿哗啦哗啦地没完啦?!”隔壁牢中管号的小旭笑着问道。
“洪波家送来点儿吃的,没什么玩意儿;一会儿把绳扔过来,拿过去点儿吃。”王冬来把脸转向小铁窗回道。
“谢谢王哥。”
“客气啥呀,没什么玩意儿,别嫌不好就行。”因情绪高涨而面放红光的王冬来有些不能自持地起身在板铺上来回踱起方步。当踱到白漠身边时,又情不自禁地转脸对白漠说道:“在这里没别的意思了,都成‘死’人了,就‘打货’能添点儿乐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