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丙柱和洪波家的条儿。”小福把握在手里的两个叠得只有硬币大小的纸条背对着监控器塞到了王冬来的手里。
王冬来回到小铁窗边坐了下来,冲着墙角展开了纸条看了一会儿之后对丙柱说道:“你哥说你妈因为你的事儿气得有病住院了,家里也没钱再管你了,最后给你投一回钱,以后别再给家里写条了——哼,全是没用的,让你死这里头啊,外面再不好过还有这里面不好过啊——把条儿给他看看,看完赶紧‘砸’便池子里。”王冬来边说边把条儿递给了小福。
不知为什么,那条儿让白漠生出了好奇心,情不自禁地伸长了脖子向坐在前面的丙柱看去,但并没有看清条子上面写的什么,只看到丙柱眼中竟突然偷偷地溢出了伤感的泪水。
“你姐告诉你,家里正在办,让你别着急,安心待着。”王冬来边看条儿边对镣铐加身的洪波说道。
“唉,家里哪次来信儿都说办着呢,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洪波把身子用力地向墙上倚了倚,一边拖着他那天生哭咧咧的腔调哀叹道,一边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摩挲起他那灰白焦枯的头发。
白漠看着只有三十六七岁的洪波,毫无光泽的灰白短发像被严冬中的寒风抽焦了的枯草似的失去了生命力,黯淡的眸子也总像在躲避什么似的低垂着,中等偏高的身材并不显矮,只是那过于消瘦的身板使整个人看上去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小”,虽然“小”得似乎没有多少分量,但那消瘦的腰杆仍像无力支撑起自身重量似的佝偻着,即使在坐板时也难以拔直,唯一挺直的就是那过于高挺的鼻梁,下面那紫灰色的嘴唇和近乎同色的四环素板牙透着一股天然的肮脏。白漠下意识地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记住他,一定要死死地记住他,记住他手脚上的镣铐,深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步了他的后尘。
老皮拎着一袋食物又一次神情紧张地出现在后走廊,当把那袋食物一样一样地都塞进来之后,才舒了一口气对王冬来说道:“洪波家不差事儿,多给点儿光。”
“那还用说,只要他们不差事儿,我什么时候差过事儿。”
“王哥,给小旭都拿点儿啥?”老胖子和小福把两袋食物重又分类装好后冲王冬来问道。
“看着给拿点就行,人家‘进招’了……”
“小旭,接货。”老胖子把装的少得可怜的一袋儿食物绑在毛线绳上,然后从后走廊的铁栏杆间塞出去扔向了隔壁牢房。
“谢谢王哥,等会儿再拽绳,我这边今天也来点儿货,给王哥拿点儿过去。”小旭在隔壁牢中说道。
“那么客气干什么,谢谢你啊,小旭。”王冬来客套道。
白漠看到老胖子一边拽绳,一边用蝇拍从齐铺高的窗台下向上挑起隔壁牢中给拿过来的食物,这才明白那蝇拍的把儿为什么要用雪糕的把儿加长了。
“这货可太像样了!”看到小旭那边给拿过来的食物远胜于这边给送过去的,老胖子笑逐颜开地欢喜道。
“人家那号多富,哪像咱这号,满号筒子数得上最穷的,人家根本不差这点儿吃的!”王冬来虽然也对自己所做的“交易”感到得意,却又不愿显示出来,而是用感慨把那得意埋在了下面。只是这一天中的“喜悦”之事实在是像那“好嚼货儿”一样太多了些,那一点儿感慨又岂能埋得住那得意之色呢。
晚饭后,王冬来走到洪波身边坐下来问道:“闹心了?”“能不闹心吗,唉,家里哪次来条儿都说正办着,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点儿信儿也没有!”洪波哀怨地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挠了挠他那焦枯发白的头发,然后又摩挲了几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