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自信
我一整天都在琢磨新加坡培训的事情,下班后恍恍惚惚打车到恒隆,都妮已经站在门口了,牛仔裤,白色羽绒服,衬托得宛如一只天鹅,看到我就飞快跑了过来:“你迟到了1分钟。”
“堵车嘛,你老在天上飞,不了解上海地面的情况。”
“快上去吧,饿坏了,今天我要好好吃一顿。”她拉起我的胳膊就走。
“你不会是为了这顿饭饿了两天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整天就是吃盒饭,跟饿了两天差不多。吃完晚饭我们做什么?”
“我们好像还没吃饭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话间都妮开始点菜,“泡椒凤爪、香辣鸡翅、油焖鸡块——”
“唉,我说,不如我们直接要只鸡算了。”我打断都妮。
“听我的没错,来之前资料我都查好了,他家好吃的就是这些。你要不要喝点红酒?”都妮眨着眼睛看我。我这时候才从产品培训中缓过神来,敢情我们两个才见第二次,一共还没超过20个小时,怎么都妮却跟老朋友见面一样了。
“要不——”我没说完就被都妮打断,“来一瓶,服务员!”
我苦笑着点头,好家伙,我一句完整话没讲呢,就直接被包办了。
“你咋愁眉苦脸的呀?”都妮瞪眼睛盯着我,眼睫毛好长,眼睛好清澈。
“我,我要求有发言的权力。”我装作委屈的样子。
“好,你说。”
“我要点鸡杂。”我意志坚定地说。
都妮扑哧笑了:“好好,服务员,来份鸡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肯德基的员工来踢场子呢。”
“最近你在飞哪条线?”
“改国内航班了,上海到北京,以后你要是坐飞机得坐我在的航班哦。”都妮灿烂地笑着。
“你改国内航班,我却改国际航班了,来回新加坡。”
“不会这么背吧,那我向公司申请飞新加坡航班。”都妮边给我倒酒边说,“你要去新加坡工作吗?”
“给别人培训,我正发愁这事呢。”
都妮眨眨眼睛说:“培训有啥难的,就是站那里讲呗。”
“那人家也要听呀。”我端起酒杯说,“来,纪念我们认识十几个小时!”
“好呀,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还跟认识了几个小时一样,而有些人认识了十几个小时,却感觉认识了一辈子。”都妮喝了一口酒道。
“是不是空中飞久了,人就容易变成哲学家?”
“那当然,伟大的喜剧作家阿里斯多芬在其《云》剧中就说,哲学家吊在悬空的篮子里。我们整天吊在飞机里,那思考的高度肯定更高。”都妮一本正经地说。
“难道你是学哲学的?”我异样地看着她。
“复旦中文系毕业的。”
“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优秀的文学家一定是哲学家,优秀的哲学家却未必是文学家。”我笑道。
“没错呀,飘在空中就是哲学家,一落地就是文学家,所以我两个身份。”都妮也笑起来。
我端起酒杯说:“唉,要是我像你这么自信就好了。”
“自信来自一种感觉,有底蕴的人不怕挑战,当时我们老师就讲过,如果你过分关注外在,必然被奴役,回归内心,方可获得自由与自信。”都妮回答说,几杯酒下肚脸色已经微红。我心里琢磨着,有知识的女生真可怕,如果又大胆又有知识的就更可怕,如果又大胆又有知识又自信,那简直就是圣母了。
“你刚刚做空姐的时候,就没有恐惧吗?”我问。
“有呀,但我们经过长时间的培训,各种情景都演练过多次,所以也就很快不紧张了。比如有次我们在空中遇到了强气流,我一时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处理,但很快我就想起应急的措施,马上蹲下,我那会儿就想,反正都在飞机上了,紧张也没用,这样很快就轻松了。”都妮回答。
“看来,一是要有很好的准备,二要能放下,反正现在这工作都安排了,我紧张不紧张都是要去的,那我就选择不紧张好了。”我说,“谢谢你,让我琢磨透了很多东西。”
“嘻嘻,来喝酒,我们从现在开始说人话吧。”都妮咯咯笑。
“只顾说话了,你喜欢的菜都上来了,多吃点。”我看着都妮。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为什么给你留电话?”都妮凑近我问。
“这个——”我心想她也太恐怖了,我像个等待手术的病人,在手术台上被解剖着。
都妮调皮地眨着大眼睛:“那你要告诉我,吃完饭请我做啥。”
我一时怔在那儿,不知如何作答。
22 不可理喻的直觉
很多眼前的小事,等我们回顾时才发现是人生的大事,人生总是因为这些不经意的小事而改变着轨迹。
都妮呆呆地看着我,我说你咋不活在当下呢,吃饭吃得好好的,却要想着吃饭后做啥。活在当下,珍惜眼前。
她说:“好吧,我告诉你呀,因为你长得太奇怪了。”
“好像没这么夸人的。”
“真的,你看我眉心,你再摸摸你自己的眉心。”都妮在烛光下往前凑了凑。
还真是,都妮右边的眉心中有一颗痣,我禁不住摸了摸自己左边眉心中的痣,都妮说:“我妈说男左女右,男在左生财,女在右持家。绝配!”
“看来你妈把你安排得一步到位了。”
“我从小就奔着这个目标,终于把你给等到了。”都妮神气地扬了扬眉毛。
“我可不可以把这个理解成是求婚?”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着急呀,我还没做好准备呢!”都妮说。
“你都找了我几十年了,还没准备好?”
“这样吧,让你追我100天,如果我满意你的表现,那我没准就答应了。”都妮认真地说。
得,上套了,没一个小时,我把自己卖掉了。“你也不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纳闷。
“没关系呀,反正你还没戴结婚戒指。”都妮回答,“来,预祝你100天求婚成功,Cheers!”
两个小时过后,我喝得飘飘然,都妮站起来时也摇晃了一下,扶着我的胳膊说:“去街上走走吧。”我说你醉成这样不如我送你回家,都妮说:“我在上海可没家,只有招待所。不过呢,现在这个时间回去,招待所里连人都没有。”
我惶惶然中想,都妮不会是国外的特务吧,可我又不是什么敏感人物。我揉了揉眼睛,以确定不是幻觉。路上华灯初上,行人匆匆,面无表情地从我们身边经过,都妮挽着我的胳膊走着,好像这会儿也不需要什么语言。
“Richard,这是你女朋友吗?”一个人在我后面惊呼起来,我酒立马醒了一半,见鬼了?回头看时才发现是Aimee,一身运动衣,戴个发箍。
“这么巧,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在恒隆楼下的艾登堡俱乐部健身,没想到这么巧哈,哇,你女朋友好漂亮,啧啧。”Aimee赞美着。
都妮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都妮。”
我看Aimee没有打算要握手的意思,忙说:“这是我同事,人力资源部的Aimee。”
Aimee说:“听说你要去新加坡协助培训,恭喜!我先走一步了。”
“好,回头还要多请教你!”我客气着,看着Aimee离开的背影,我忽然想到,怎么她也知道我要去新加坡培训的事情,那不是Cathy也知道了?
都妮乐呵呵地说:“这个女的喜欢你。”
我说:“你又变成心理学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