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面遍布眨的眼，吴蔓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二世：

“二世，你们农村人谈恋爱希图对方什么呢？”

“也有图钱的，也有图家的，也有图长相的，也有什么都不图，感觉好就好的。”

“感觉？为什么感觉好呢？感觉什么呢？

“这……这还真说不出来，反正，反正还喜欢呗，想娶想嫁呗。”

看二世抓耳挠腮为难的样子，吴蔓想笑，仔细想：也确是，这问题看起来简单，还真难回答，自己也说不清。

“那你呢？遇到过感觉好的吗？”

“遇到过，又过去了。”

接下来二世谈起了竹青，与竹青的相遇、相识、相处，那密密青青的竹林，竹林的小花狗，瓦屋的白糖水，绿绿的莲蓬，江南水乡荷塘的相约。二世述说的平静，吴蔓听得动情，连二世自己都奇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吴蔓也惊奇，只有小学毕业的二世何以说的这么有诗意。真正的诗美不在辞章，而在理想，没有理想的诗文字再美，也不是诗，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豆叶不是说二世只会翻墙头，不会写诗吗？这不是诗又是什么？不过这是他与一个叫竹青的姑娘写的，而不是与她，想到这些，不觉又生阵阵憾意。

“你恨她吗？”

“不恨，她也是很可怜。”

“可怜？为什么你这样看？”

“她是为钱与那个老板结婚的，老板用钱买不了她的心，她的心也不会真心给那个老板。”

“说得真好，你不要恨她，上帝会给你好报的。”

“我已经有好报了，认识了你。”二世大胆起来。

“哦？二世，你信有上帝吗？”

“上帝？不信，乡下信神，信佛，我也不信，世上的人这么多，神忙不过来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无神论者，怎么没申请入党呢？”

“笑话我了，我相信有鬼魂，钓野鸭与王百川找过鬼，在老鸦岭等过鬼，虽没见到，我相信有，走夜路遇到过鬼打墙，许多次听到过鬼敲门，做梦梦见过鬼说话，我相信有那一个世界，邱老师死了，去了那一个世界，那是阴界，与我们的阳界是一样的，只是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罢了。”

“那相信有生死轮回，善恶有报了？”吴蔓问。

“又相信又不相信，我不相信人死后托生什么，但我相信阴阳相通，恩怨相报，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没有区别。”二世答。

“那你还是有宗教情结的，泛神论者，泛神论也是信仰，有信仰就有灵魂，你不是干枯的豆叶，至少鬼还在你心中存在，这个鬼的世界也是你的信仰，给你提供水分，有水就有雨露、阳光，就不会有秋叶的干枯。”文绉绉的，二世有些不懂。

黄浦江的浪柔和，风也柔和，连灯光也是柔和的，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大都携手搂肩，靠江边铁栏旁的男女还有旁若无人相拥相抱的，咂咂的亲嘴声，绵绵的情话语，不时还传来嘎嘎的荡笑，似嗔非嗔的逗戏，连拍岸江水也忍受不了寂寞了，不时抛下几滴水珠给热闹的外滩凑热闹。

在几对恋人偎依相抱的护栏前，吴蔓突然回身抱住二世，紧紧地，脸也贴上二世的脸，眼中滚出大滴大滴的泪珠，二世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搞昏了，曾在心中设想过数十种两人亲热的开头，恰恰没想到这一种，也没想到找手帕帮吴蔓擦一擦泪，泪水流进二世嘴角，舌头伸出舔一舔，咸咸的，二世更用力地搂紧了吴蔓。

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破了。黄浦江的风又吹过来，带来些许寒意，也许两人都感觉有些冷，拥抱得更紧了，没想到柔弱的吴蔓有这大力气，二世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不知为什么，没有邪念连摸一摸吴蔓乳房的欲念都没有，但浑身上下，麻麻的，痒痒的，很畅快。这种快感是从未有过的。拥抱过不少女人的花花太岁恐怕生平第一次尝到原来还有性爱之外的男欢女爱，尽管他没读过许多书，还不懂这到底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