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时期，满大街都是武侠小说。正路子的金庸、古龙自然是大行其道，野路子的也不少。读者不喜欢看老头的爱情故事，所以只能把年轻人写成功夫天下第一。功夫这东西讲究一个长期的积累，如果主人公很年轻的时候就要让他打遍天下无敌手，一般就要借助“仙丹”什么的。

武侠小说毕竟是现代人写的，大侠们吃的那些有神奇功效的药丸子虽然成分不详，但好像基本属于“安宫牛黄”之类的升级版，真正传统里说的“仙丹”可不是这东西。比如流传下来的某种“仙丹”的配方是这样的：姹女婴儿、阳凌子明、六一泥、禹余粮。其中最重要的成分就是姹女婴儿。

当然，这方子不是那个吃人博士汉尼拔前身的处方，而是另外有所指。姹女是指铅，婴儿是指汞。现代人都知道，这东西吃下去后果很严重，一般来说稍微多吃点就会死于重金属中毒，而且会死得很难看。唐朝韩愈就写文章记叙了吃这种仙丹的后果，比经历任何酷刑都可怕，可怕到能不引用到文章里就不引用的程度。

要是说古人都不怕死或者没有观察能力，这就是我在胡说。但这种往自己肚子里塞毒药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而且一直到清朝还有人这么干。延续了3000年的服毒工作，总应该有个道理在。

这个道理跟我们这里的一路思考方式有关。拿汞——也就是水银——来说，它的氧化物古人称为“丹砂”。丹砂这东西高温分离后就成了水银，水银再加热氧化就又成了丹砂。东晋伟大的道士葛洪先生就认为，既然丹砂有这个特性，如果多吃点精炼过的丹砂，人也就可以像丹砂一样，不论时间怎么转换，还是保持自己的特性不变——也就是长生不老了。

《金液还丹》有云：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这跟把铅汞往肚子里灌是一个思路。人类学家弗雷泽有种说法，把这种思考形式叫做“模拟巫术”，意思就是说：这种思考方式认为，接触了什么东西，该东西的特性就会传导到人的身上。他举的例子倒不是我们的仙丹，而是某洲的土人不吃兔子，认为吃了以后就会比较懦弱。

自从我买车以后，我的车经常被插上各种广告。其中一种是卖壮阳药的，上面几乎无一例外都宣称自己的药里面含多少种动物生殖器官的萃取物。某天去吃火锅，同桌的人上来就点了一盘猪脑，声称自己这几天需要补一下脑子。要说人类思维在这几千年有多少进步，我还真是比较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