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悯，势不可挡的怜悯之情，让他几乎窒息了。"她问起你来着。"

娜奥米转开眼神，环视着单调的探视房。旁边有人在哭。在这个地方，泪水就跟空气一样稀松平常。她凝视着墙壁，警卫，枷锁，尤其是枷锁。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这句话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他又是感激，又是抗议，手足无措。"娜奥米--"

"我已经反反复复想清楚了，菲利普。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想。我不想让她知道，他们拿走了我的一切，把我扔进了监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丑闻很快就会平息的。我退出你的世界已经快一年了。人的记忆很短暂。估计等她上学时，人们就已经把弗吉尼亚的这些事儿忘得差不多了。"

"也许吧。但是现在，这种方法恐怕行不通。我总不能就这么告诉她你消失了吧，娜奥米，她怎么能接受呢？她爱你。"

"告诉她，我死了。"

"上帝啊，娜奥米，我怎么能那么说！"

"你能的。"她突然激动起来，一只手紧贴在安全屏幕上，"为了她，你能的。听我说，你想让她看见她的母亲待在这种地方吗？因为谋杀罪进了监狱？"

"我当然不想。她现在这个年纪怎么能明白呢？更别说接受了。但是--"

"但是――"娜奥米接过话头，她的眼神变得炙热激动，"过几年她就会明白的，然后她就得接受并忍受。菲利普，如果我还能为她做点儿什么，我想让她避免受这个罪。你自己想想吧，"她固执地说，"想想吧，我出狱时她大概18岁。她一辈子都得想象着我在这里的样子。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义务来这儿看我？我不想让她来这儿。"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受不了，光想想让她来这儿，看到我这个样子，我都受不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恐怕只会造成伤害。我告诉你，我不冒这个险。让我保护她不受这个伤害吧，菲利普。上帝啊，让我为她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他伸出手，指尖和她的指尖透过铁网相贴，"我不忍心看着你在这儿。"

"难道你忍心看她坐在你今天坐的这个位置上？"

不，他不能。"但是告诉她你已经死了？天知道那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我们以后怎么揣着这个谎言活下去。"

"不算多大的谎言。"她抽回手，止住泪水，"有一部分的我确实已经死去了。剩余的那一部分还想活下去，绝望得想活下去。如果让她知道真相，我不确定我可以。她会受伤，菲利普。她也会悲痛，但是她有你在身边陪着。过不了几年，她就会记不起来我。然后会完全忘掉我。"

"你能接受吗？"

"我必须得接受。我不会联系她，不会以任何方式去干涉她。我不会再让你来这儿探望我，如果你再来，我也不会见你。对她，对你，就当我死了。"她已经作好了准备。他们的探访时间快结束了。"我知道你有多爱她，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会给她一份快乐舒适的生活。别让她面对这个，让她留下伤痕。拜托了，答应我吧。"

"那等你出狱之后呢？"

"那时再说吧。10到15年，时间很长很长，菲利普。"

"是。"想象一下这个前景，他的胃都抽紧了。这么长的时间对一个孩子会有怎样的影响呢？他想。"好吧，娜奥米，为了凯尔茜。"

"谢谢。"她站起身来，抑制住自己的恶心感，"再见，菲利普。"

"娜奥米--"

但是她已经径直走向警卫了。门在她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她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