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尽力了吗?”木紫允想起当时的自己这样问明玉宸。
明玉宸没有回答。
他说谎,可不擅长说谎,不擅长将谎言一说到底。他宁可选择沉默,逃避。她还问他:“没有完成使命,回到烈狱门,你如何向你的主子交代?”
明玉宸冷冷一笑:“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姑娘费心了。”
木紫允不禁欷歔。想不到烈狱门那样的邪魔外道,竟有明玉宸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少年。她替他的出身感到难过。这段时间,他们追追逐逐,一路的对抗,她享用了他无数次的手下留情,他们也曾共赴险境,通力合作,越来越不似敌人,倒像朋友。
像知己。
甚至彻夜倾谈,谈笑风生。
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渐渐改变,彼此间的微妙,难以言喻。
后来明玉宸在扬州城的城门口与木紫允分道扬镳,她没有再见过他,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 求医者
燕栖谷是一处荒凉的地方。
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正因为如此,神医觅无痕才将他的药庐搭建在这里。他的医术之精湛,堪比再世的华佗,但喜怒之无常,又胜过高居庙堂的帝王。所以他救的人不少,得罪的人便更多。
木紫允没有入谷。她知道里面定必机关重重暗布疑阵。她只在谷口以琴声相邀。她的琴,除了具备普通刀剑的锋利,可杀人可自保,更特别的地方在于琴声能传达她的心意,她若要听琴者伤筋动骨方寸大乱,那对方必定不会清醒;她若要通过琴音代替语言,听琴的人,也必定能领会。
少顷。
燕栖谷葫芦形状的山谷口,萧瑟的秋风底下,缓缓走出青襟白褂的男子,三四十岁的年纪,头发梳得整齐,胡须也剃得干净。
他道:“木姑娘造访,如若不是为了红袖楼自己,那便是受雇主所托了?”他清浅的笑容衬托出眼角的鱼尾纹。
木紫允便看着那细细的纹路,作揖道:“晚辈的确是受人所托,至于雇主的身份,莫说是晚辈不知,就算知道,也不可透露。神医想必也清楚,红袖楼受人钱财,忠人之事,雇主的意思是要我将神医带去云南十和镇,替一位老夫人看病,神医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人家都说,这江湖上,无论你开罪了黑道或白道,都是清楚分明的,唯有逆了红袖楼的意,才最最麻烦,因为那里有七位仙女一般的姑娘,她们纵然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要履行对雇主的承诺,她们会出尽奇招,比白道中人更执著,比黑道中人更冷漠。所以,我如果拒绝了你,莫说是这燕栖谷,只怕天涯海角,你也是跟定我了吧?”
“没错。”
木紫允望着觅无痕,抱以淡雅的笑容,却掩饰不住面上一朵桃红。这神医言辞轻佻,神色暧昧,倒有几分似登徒的浪子。木紫允轻轻地错开他的视线。
木紫允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觅无痕不懂武功。素来关于他的传闻都只围绕着他的医术与行踪,罕有人提及他的武功。所以,江湖中甚至有人以为他深不可测。
然而,他们一同上路前往云南,在途中,经过悉心的观察与试探,木紫允越加肯定,觅无痕手无缚鸡之力,他根本不会武功。她想,他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惧怕了她。但他那样嚣张招摇,没有武功却能自保到今时今日,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吧。
六天之后。
他们抵达云南十和镇。有枯涧石桥,漫山红叶,景致颇为动人。梨花巷就在十和镇的西北边,曲折狭窄的巷子,看上去有些落魄。木紫允按照楼主沈苍颢的交代,果然在巷子的尽头看见杏黄大铜环的楠木门。门是虚掩着的,仿佛正是为他们而开。